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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华如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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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煜踏进延英殿时,已然过了垂暮时分。易水站在堂中,见他眉间有忧虑不快之意,款步上前,屈膝作了一礼,“臣妾恭迎皇上。”

徐徐起身,托着宸煜的手,也不抬头,目光专注于宸煜颈下的丝绦,轻轻解去,双手递与苏永盛。目光微微一动,苏永盛已然含笑退下堂去。

宸煜见旁人皆已退去,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嬛,朕早晚要被这些琐事烦死。”

低声一笑,极快的抬起头来,玉指纤纤,指间光润洁白如同玉兰花瓣一般。带着嗔怒的神情,伸手止住了宸煜的话头,“什么死不死的,皇上可是万岁,不许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宸煜的目光随着易水的浅笑轻颦间流转,终于豁然一笑,“哎,朕只瞧你与往日不同,原来今天格外的清丽动人呵。”

易水微微斜目,看着采岚带着人将一干饮馔皆呈了上来,挥一挥手,才对宸煜道,“臣妾早已是徐娘半老,还说什么清丽动人呢。”

替宸煜盛了一碗荷叶粥,泛青的粳米配着碧绿的荷叶,静静的弥漫开一袅清甜的芬芳。宸煜见易水亲自动手,颇有几分喜色,舀了一勺入口,细细品着一番,方含笑道,“朕日日为那些言官老头子们烦心,也就是你心思别致独到,朕成日间也只有到了你这儿,才最舒服。”

坐在宸煜的下首,夹了一筷子水晶烩肘子与他,才轻笑道,“朝政繁冗,臣妾一介女流无以于前朝替皇上分忧,亦唯有略尽绵薄之力使皇上开怀了。”

宸煜手拈带过易水一身湖水碧的衣裙,又抚上她髻上的百合,不由得赞道,“果然清丽不俗,如同你的心思一般,妙极。”

一顿饭吃得也愉快,晚间看着宸煜要留宿在延英殿,易水亦不加阻拦。直至侍奉他更衣时分,才听宸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徐徐道,“西北战事方平,京畿四郊疫情突起,各路言官纷纷上奏,意指要朝廷替他们解忧。朕养着这一群饭桶何用!”

易水轻手解去宸煜腰间玉带,纤指抚上他的胸膛,见他面色沉郁不快,微微蹙眉,“疫情突发于京畿,已然逼近京中。想来各位大人倒不是无心替皇上分忧,也有投鼠忌器的意思。”

宸煜胸口起伏不定,易水捧上宸煜的面颊,眸中笑意缱绻,似水柔情。“煜郎累了一日了,天大的事也放到明日去想好不好?”

易水的手指抚过宸煜的眉眼口唇,宸煜见她娇俏动情,轻轻一吻落在发间,纵然有千般的不快也暂且搁置在温柔乡外。易水焚了安息香见宸煜在枕畔沉沉睡去,堂内烛火尽数熄灭,唯余一缕月光,清亮亮照入延英殿月洞窗。

第三卷 雨余花外却斜阳 第三十九章 暗思何事断人肠(4)

宫中终究是染起了时疫,掖庭与辛者苑的宫人相继病倒,使得时疫如同浓雾阴霾隐隐的笼罩在大明宫上空,透不出一丝气息。

宸煜的怨眉日渐不展,易水看着宫人在延英殿上下熏了艾草,那辛辣而带着些许草木清香的味道,在易水此时品咂来,甚至带了一点点甜蜜的苦涩。

锦如走上前,因着天气炎热,锦如的衣衫却是越发宽大,行走间略略带风,那罩纱拂动在衣袂间,如同云雾袅袅透着超然的仙气一般。

易水看着她自烟雾中行来,手里的团扇不断的替易水驱赶着周遭的烟气,终于轻咳一声,劝慰道,“宫里烟气太大,娘娘还是移驾宫外散一散吧。”

眼睛熏得微微的涩,透着久久凝视而后的酸涩和疼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要将这气息印刻在心中一般。

禁不住锦如的一再恳求,终于徐徐的伸出手去,月白色的衣袂自她腕上滑过,随着易水的起身轻轻自两手间荡漾了下去。

也不传轿,循着延英殿后身一路走了下去,因着时疫,宫里沉寂得越发人声不闻,行至太液池畔,易水望着那一汪碧莹莹的池水,那水面上漂浮着许久不曾清理的残荷浮萍。

心下唏嘘不已,转眸向着御景园展眼望去,原本该是一片红香绿玉的胜景,只因着这一场突发而来的疫情,一切的浓烈活泼的万物,都变得惨淡而了无生气。

不知走了多久,足底微微酸胀,抬手拭去额发间的汗意,只觉得所行之处烦为凉爽宜人。扶着锦如在一块山石上坐下,气息稍缓,才向锦如道,“这是什么地方,虽然熟悉却总是想不起来。”

锦如四下里看了一番,才道,“娘娘,过了这一片石子路,就是三清殿了。”

记忆的闸门陡然打开,往昔里的情景忽而如同洪水奔流而出。三清殿,目光向着遥遥的檐角处望去,那碧青的檐角,沾染着岁月的尘埃,唯余下铜铃随风作响,像是诉说着三清殿自往而今的喜乐哀愁。

手不由得发凉,罗摩如鹰一般的双眸,土布草原上的策马狂奔,刀光剑影,如同一幕幕画卷徐徐的展开在眼前。锦如见易水愣怔了许久,试探的推一推易水,“娘娘可是受凉了?”

那扇古旧的殿门仿若已然大开,易水也不及理会锦如,只起身一壁望着三清殿檐角下的一处阴霾走去。仿若记忆里掩盖的伤痕陡然揭开,那淋漓鲜血已然干涸,凝固在伤痕周围,只等待着一个契机,时时刻刻的印证着曾经刻骨铭心的伤害。

三清殿的匾额正对着易水寻觅的目光,天青色的匾额上,苍劲而浑厚的字体,沉静一如禅机,只看一眼,就不由得心神宁静。

伸手推开三清殿的门,细碎的阳光洒落在易水的眼前,瞬息里朦胧了三清殿的原貌。易水不知道眼前朦胧的是日光还是眼泪,举目望去,三清殿里漂浮着的尘埃飘忽在日光里,同样零散的寻求自己的温暖。

缓缓步入三清殿,那金身的卧佛半阖着双眼,面色泰然的呈列在眼前。易水试着与他的目光相对,凝视许久,心底却越发的迷茫。那目光里是慈悲是漠然还是饱富禅机的深意?

屈膝缓缓跪在佛前的蒲团上,微微扬起的臻首直对着那数说不清的目光,面上的神色说不上是悲悯还是沉痛,或者只是平淡而温和的神色。

锦如在佛前执了一炷香递与易水,俯身叩拜,香烟袅袅蔓延在冷肃已久的三清殿里,格外的突兀而弥漫心田。

静默了许久,终于直起身来,看着那一尊卧佛,淡淡道,“替本宫请旨,自今日起,本宫于三清殿内祈福请愿。”一语既出,神思微微凝顿,祈福请愿,这祈求而来的心愿究竟是为了谁,抑或者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心,为着往日里的杀戮和鲜血纵横,祈求一分心安。

“娘娘,您?”锦如一惊,见易水神色坚定,终于点一点头,屈膝拜了下去。“奴婢遵旨,奴婢请愿与娘娘一同于三清殿祈福。”

起身上香,在佛前将发鬃身上的一干金银珠翠卸去,白衣飘飘,一头青丝半数垂落在肩头,微微一动青丝委地,蜿蜒开一片雍然的静默。

案头的佛经上落了一层薄灰,易水伸手轻轻拍去那满纸的尘埃,只半阖了双眼,一样端然而慈和的神色,如同一朵莲花盛开在佛前,不沾染俗世的一点污浊。

三清殿的殿门吱呀一声,纵然刻意放轻了脚步,锦如的气息亦随着那脚步声徐徐贴近。锦如徐徐的跪在蒲团上,合掌于胸前,目光里是令人动容的虞诚。

“信女易氏愿以一己之身祷告上苍,令宫中时疫尽去,靖乾和乐康泰。”说着俯身拜了下去,起身执香,殿门外的阳光洒落在佛前,如同佛光隐隐,熠熠生辉。

“锦如你拜上一拜,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心。”静静的言语流淌在两人之间,锦如的身子一颤,眼中不由得落下泪来,来不及拂拭,已然俯身叩拜了下去。

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捻起佛前的珠串流连在十指之间。那珠串上的每一颗明珠皆是殷红如血一般,自雪色的指间戈过,叮咚轻碰之声入耳,惊破了一室的寂寥。

不过两三日间,贤妃于三清殿礼佛祈福的消息已然传遍了后宫。三清殿依然清净,只是那大殿外被遗忘的檐角雕梁之间,凝注了多少探寻的目光。

冯远为御医院医首,此番驱清时疫自然责无旁贷。御医院里早年备有祛除时疫的药方,冯远曾尝试与宫中患病的宫人服下。虽然有所缓解,但一则见效缓慢,二则药力颇为强劲,若是体质虚弱者服用后,恐怕性命难以为继。一时间御医院为着这收效甚微的药方,忙得焦头烂额。

跪在佛前,易水忽而想起那一年冯远祛除宫中时疫,自己因着几许私心,刻意的在宸煜面前贬谪抬举,恍若便是昨日,可不想匆匆间,竟然已经是此去经年了。

清净的时光如水一般,时光辗转匆匆,已然是七日了。小顺子悄悄递了话进来,说宸煜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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