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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兰笑眯眯道:“少侠谦虚什么。吴越王妃是何等样人,若不是被少侠制服,走投无路,她怎会自尽?”沈瑄心里惘然,那是杀死蒋灵骞的凶手,也是千万人仇恨的魔头,但却也是她的母亲。自己到底该不该杀她?倘若蒋灵骞地下有知,还会让他报仇么?会不会反而怪他害了自己亲母。虽然他终究没杀蒋明珠,但她的死,究竟自己有多少责任?如果不是胜了她,使她陷入绝境,或者她不至于要死。只是现在这些千头万绪的假设,都无从证实了。
沈瑄苦笑一声,抱拳道:“没有别的事情,在下先告辞了。”红梅仙子冷冷道:“吴越王妃这一死,吴掌门的事可就没了了结。”
沈瑄本来已准备离开,听见“吴掌门”三字,禁不住停下来:“是洞庭派的吴掌门,他也来了?”红梅仙子虽急躁,却也极有阅历。她刚才见识了沈瑄闪避拂尘的动作,料定他和洞庭派有渊源,遂抬了吴剑知出来,想查清这少年的底细。
红兰解释道:“洞庭派吴掌门昨日送信,说是如捉到吴越王妃,希望能亲自问话。他有一个不肖外甥,三年前失了踪,据说与吴越王妃有关。他是想赶在妖妇死前问问消息。”
当年三醉宫一战后,误会重重。吴剑知重伤了蒋灵骞,又将沈瑄逐出门户。沈瑄回到江南之后,根本没想过要见吴剑知,甚至连回洞庭湖看看的意思也没有。此时听说吴剑知找他,不觉心动。而且吴越王妃说的那段往事,尚有一些不足之处,也只有吴剑知才能解答。
栖霞山的隐士含玄子,是吴剑知的旧友。吴剑知来到西府城,就借住在他那里。沈瑄从红兰道人那里问明路径,向栖霞山清风谷寻去。栖霞山出好茶,一路茶树满山,茶香满途,真是个清幽的所在,倒把沈瑄连日来的沉郁悲愤,荡涤去了许多。
这含玄子的别墅建在山腰的万木丛中,依着山势,建了一座不小的花园。院子外围是一圈高大的茶树,连云绕翠,浓薄相接。沈瑄敲了敲门,院中静悄悄的无人回应。沈瑄迟疑一下,自己推门进去,只见藤萝盘径,繁花照眼,凉棚水石,参差掩映。沈瑄按住了剑,等了一会儿。忽然看见小楼后面白虹贯顶,知道是剑气,便匆匆过去。
一座五角凉亭之外,吴剑知和一个蒙面人正在比剑。旁边一个穿淡青色道袍的白胡子老头儿正在观战,一脸焦急。沈瑄看过两个回合,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比剑,一招招都是逼向要害的杀手,全然是生死之战。而这时吴剑知已处于下风。
沈瑄暗暗心惊。吴剑知的洞庭剑术沉稳老练,已臻化境。然而这蒙面人的剑术似乎更高一筹。沈瑄看了一会儿,只觉说不出什么门道来,却又似曾相识。但有一点,那蒙面人的剑术极为狠辣阴损,不留余地,透着难言的邪气。吴剑知年老体衰,渐渐支撑不住。
沈瑄按耐不下,终于拔剑而出。蒙面人的长剑逼向吴剑知喉头,忽然眼前白光一闪,一股巨力封住他的剑势。蒙面人被震得虎口开裂,长剑几乎脱手。原来沈瑄看出他剑法虽然厉害,内力却还有限,故而在轻灵的洗凡剑上运起一道刚猛的真气,将他逼开。蒙面人不得不退了一步。
沈瑄人未落地,剑势已画了一个圆,撩向蒙面人面巾,欲挑出他的真面目。这是从“五湖烟霞引”中的“太湖渔隐”化出的一招,甚是出人意料:起手取守势,看似温文尔雅,目的却是取人面门,咄咄逼人。可是蒙面人居然看出了沈瑄的用意,“哼”了一声,竟不回护,剑尖直取沈瑄右腕。这一招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沈瑄手腕会受伤,蒙面人也不免被划破脸。然而蒙面人剑走直势,却能够先下手为强。
沈瑄反应也极快:“你快,我更快!”那圆圈刚画了一半,忽然变招,向右一格,离蒙面人的胸膛只得半寸。
蒙面人大吃一惊,翩然后跃,撤回的长剑连挽几个剑花,挡住沈瑄攻势。沈瑄这时却愣了愣。刚才蒙面人刺他手腕,其实是那一招的惟一破解之法。他忽然想起蒙面人武功的来历,大惑不解。
高手过招,哪容分心。他这一迟疑,蒙面人顿时甩出一大把梅花针。沈瑄趋避不及,立刻运功护身,衣衫如同灌了风似的鼓起。那些细针被纷纷弹开,一根也没伤着他。但这样一耽搁,蒙面人却也穿过茶林跑了。
沈瑄用手帕拾起一根梅花花看了看。那只是极其普通的暗器,看不出门路来,并且针上也没有毒。
“瑄儿……”吴剑知颤巍巍地唤道。沈瑄讶异地发现,只三年不见,舅舅的头发已经全白,俨然一个老翁。
吴剑知搂住沈瑄的肩头,抑制不住的激动:“瑄儿,我听叶大侠说,你,你受了很重的伤,好了没有?”“好了。”沈瑄道,“舅舅,舅妈好不好?”吴剑知长叹一声:“你舅妈已在三月前亡故了。”沈瑄大惊,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吴剑知道:“若非如此,我也不能撇下她出来找你。三年前你出走后,你舅妈就一病不起,我也不敢离开她。你舅妈临终之前,还不停嘱咐我,叫我找到你的下落。瑄儿,刚才我看见了,你的武功练得真好,不枉你爷爷父亲对你从小的教导。将来的洞庭派,只有靠你了。”
沈瑄听见吴夫人的死讯,正在伤心,听吴剑知这样说,遂道:“舅舅,我不打算回去了。”吴剑知细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道:“那么说蒋姑娘是真的死了?”沈瑄不答。
吴剑知有些愧疚:“当时逐你出三醉宫,是一时激愤,没想到你真的这样喜欢她。后来叶大侠与我剖析陈说,我便已决定收回成命……”
“别说了,舅舅。”沈瑄不愿想这些伤心往事,打断他的话,又觉得有些失礼,回头瞧瞧吴剑知,忽然惊道,“舅舅,你受伤了?”吴剑知微微一笑:“不碍事。”
含玄子此刻走了过来:“你们甥舅二人何不到亭子里坐下聊?”
大家在五角亭中坐下,含玄子摆出三只瓷杯,沏上绿茶。茶水飘着淡淡的雾气,一根根针状的碧绿茶叶缓缓从水面沉到杯底。
含玄子笑道:“沈公子,尝尝这西湖龙井,比你们君山老君眉如何?”
沈瑄惦记着吴剑知的伤:“那蒙面人究竟是什么人?”吴剑知道:“我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三天前,我和含玄子也是在这五角亭里喝茶闲谈,正到忘情之处,这人忽然从背后蹿出,给了我一掌。也是我太大意了,竟然没有躲过。”含玄子黯然道:“老夫不会武功,又和江湖人物没有来往。这个所在知道的人很少,不料吴兄却在老夫这里遭人暗算。”
吴剑知道:“可是那一掌显然还留有余地。我虽当时无法还手,却也知道性命无碍。他只约了我今日在此比剑。”
“他想名正言顺地以比剑杀你,又自知力量不够,于是想了这样的法子,先让你受内伤,这样就容易取胜了。”沈瑄道。
吴剑知道:“不错,这三日之内,我尽力调养,总算可以与他过招。但此人剑术太精,仍是不敌。若不是瑄儿你及时来,我也就送了命。”
沈瑄不答,手指搭在吴剑知的寸关尺上,把了一会儿脉,忧心忡忡道:“舅舅,一年之内,你决不可再动武了。他原来那一掌虽不致命,也须闭关调养一月方好。结果你与他比剑,又动了真力,使得伤势更重,脉象垂危。若不能好好调养一年,只怕有性命之虞。舅舅,你真不知道那人的来历?他那一掌的内力,舅舅识得出么?”原来他在脉息中觉出,蒙面人加诸于吴剑知的那一掌,居然很像洞庭派功力。
吴剑知也猜到沈瑄所思,淡淡一笑:“这蒙面人是谁,我心里也有些数。唉,行走江湖这些年,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免结下一两个仇家。有几个剑客到头来不是死在恩怨仇杀里的?不必在意啦。”
沈瑄见吴剑知故意不说,也就不再问了,转而言道:“舅舅,我来找你,是想打听一个人。”“什么人?”吴剑知漫不经心道。沈瑄不语。
含玄子微微一笑,道:“老夫去取点水来。”
沈瑄盯着吴剑知的眼:“澹台树然。”
吴剑知仿佛受了雷击,一下子呆住了,嘴唇微微颤抖,脸色变得惨白。沈瑄没料到他反应这么激烈,顿生疑惑。
过了一会儿,吴剑知镇定下来,字斟句酌道:“是谁向你提起过他,都说了些什么?”沈瑄不明白,澹台树然只是他的四师叔,为什么会让吴剑知这样紧张,难道吴剑知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瞧了瞧杯里的茶水,映出吴剑知深不可测的面容。他明显正细细观察自己的表情。
沈瑄飞快盘算一下,犹豫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