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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笑起来,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她一贯挑嘴。
“花旗参给我做什么?”
“你得空就给你外婆送去。”
笙歌抬起头,看着小姨精致的脸。
她也看着笙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微微的叹了口气“若我亲自送去,还不被扔出来?”
笙歌抿了抿嘴,不答话,外婆又岂会是这般不讲理的人。
柳尚绿知道她心里定是不痛快了,笑了笑,有些刻意的扯开了话题“还没登机你就关机了,这个习惯还改不了了。”
笙歌点了点头,她不喜欢上飞机前还被其他事情打扰,也不喜欢空姐催促关手机时那种若有似无的不耐烦。
“我电话打去锦绣山庄,奇了怪了,竟是宋华楠接的电话,他怎么回来住了?”
笙歌放开了手中的小匙,手滑落到膝盖上,轻轻的说“那里是他的。”
那里是他的,他想回来住就回来住,哪还需要缘由?
本以为他今天又会早早的离开,笙歌索性晚起了。结果她起的时候他却还没起。她也懒得去交代一声,带着轻薄的行李就先出门了。
她知道,宋华楠也不会在意她去哪里了。
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2
广播在响,好像响了很久了。
“马上要登机了。”笙歌站起来,把自己的包套在腕上。
柳尚绿微笑,跟着站起来,她耳垂上的黑宝石发出幽深的光。“我也要回去了。”
笙歌点点头,转过身去,刚走了两步,就听见柳尚绿在唤她。
“笙笙。”唤的竟还是她的乳名。
柳尚绿的笑意很深,声音却不响“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但笙歌还是听清楚了,她愣在那里,只是一小会儿。
报平安呵,她好像很少做这样的事情,也很少有人需要她做这样的事情。只有从外婆那里回J市的时候会,因为那个老太太会守在电话机旁边,心绪不宁的,直到等到她的电话。
心中忽然一浪一浪的暖意袭来,像是要淹没她一样,她是忍了好久,才没有冲过去抱住小姨。
“好!”笙歌只是挥了挥手,转身登机。
又是一个靠着舷窗的位置,笙歌扭头望着云层,白白的一团一团,像是伸手就能触碰到那柔软。这是一个飞入云端的假象。
太阳穴隐隐的疼,她收回目光,闭了眼。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过去了,昨天竟是整整一夜没睡好。不似第一晚那样的安心,密密麻麻的,只有一夜的不安。
她知道,他会离开的,随时。所以潜意识里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即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警惕着什么,明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直至凌晨才迟迟睡去,而他,居然整夜没有离开。宋华楠,她总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梦里只有小姨明晃晃的笑容,被放大了好多倍,笙歌甚至可以看到她细长的眼线。小姨总是很醒目,像是太阳一般,光芒万丈。她好像很少叫她笙笙,可是梦里,她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乳名,那笑意越来越柔和。笙歌看不到自己的脸,那个背影小小的,梳着两只羊角辫,是什么时候的自己呢?
那双对称的羊角辫从八岁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在她的头上。她自己总是编不好,不是一高一低,就是一粗一细。后来索性就去剪成了娃娃头,干净利落不需要每天早上在对着镜子中散乱的头发发愁。现在这长发,还是到了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打理时才蓄起来的。
小女孩忽然转过了头,嘴角轻翘,声音飘过来,她唤的竟是“妈妈。”
小姨的也越走越近,她脸上的浓妆渐渐淡去,呈现出一张素白清秀的脸。
妈妈!
笙歌觉得自己的脸颊凉凉的。她慌忙的睁开眼,一声沉沉的叹息在她有意识之前已经从她的唇角逸出。
隔壁座的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婴儿正伏在她妈妈的肩上,她的小手正悄悄的抚摸着笙歌的脸,凉凉的像是一股清泉。也许是那声长叹太深太响,她的妈妈转过头,轻轻的将她小手收回来,歉然的朝笙歌笑“Sorry!”
笙歌抹了抹眼角,笑着摇摇头。
那双纯净的小眼睛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笙歌。笙歌伸手抚了抚她的笑脸,用唇形轻轻的对她说“Thank—you!”
笙歌知道她不会懂,可是她还是想说。
是的,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从那个噩梦中拉回来。
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3
今天戴高乐机场上的中国华人似乎特别的多。
跨出机场大门,笙歌拢紧了自己的大衣。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下来,万里晴空下的巴黎也并不暖和。
她松了松脖子,小幅度的伸了个懒腰。思忖着是直接去医院还是先去酒店。尹昕给她预定的佩斯都大酒店距离戴高乐机场只有35分钟的车程。
她往前垮了一步,心想着还是先去医院,她想快些见到Yves。
“叶笙歌!”这漂洋过海异国他乡的,她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听着声音很近,但是很陌生。
她一回头,还没反应出一个究竟,手腕就被人擒住,她脚步趔趄的被拉到高高的柱子后面。
那人带着一顶烟灰深蓝拼布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巨大的黑超几乎将他的面容隐去。笙歌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你干什么?”她挣开了手上的桎梏。
“帮我个忙。”
他往笙歌身后看了看,言语里有些急迫有些恳切。丝毫不给笙歌问清楚的机会,就轻轻的把她往怀里一带。
他的黑色皮衣吸附了冬日的所有温度,那么冰冷,笙歌一个激灵,狠狠的用手去推。他却越搂越紧。
身后忽然一阵嘈杂,呼啦啦的涌出一大队的人马,有人捧着鲜花,有人举着牌子。那些花色繁乱的牌子上,隐隐绰绰,她似乎看到了三个字“林言澈”。
林言澈……
她忽然想起那日北苑里的绅士和嘉宾席上那簇炙热的目光。
而刚才,他似乎还喊了她“叶笙歌”。
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青草味,那是与宋华楠迥然不同的一种味道。男人并没有更过分的动作,笙歌推了几次推不开,就干脆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
也许,他真的需要帮助。
身后的人群似乎渐渐地散去了,没有人发现这个将脑袋深埋在她的长发里的男人,就是她们追逐的那个人。
“走了,放手吧。”
笙歌冷冷的开口。即使他是有原因的,但她真的不喜欢,和一个陌生人靠的这么近。
那人松开了手,顺带摘下了他脸上的黑超。英俊的脸庞露出来,比杂志上的更添几分气质。
果然是林言澈。
“你……”笙歌开口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冒犯了,谢谢你,叶笙歌。”林言澈扬起嘴角。这次将她的名字喊得清晰又自然。他伸出自己的手“我是林言澈,我们是子英的校友。”
“你认识我?”笙歌终于把刚才那句话接上去了。
“校庆的时候我们还遇到过。”他笑意越发的浓,毫不掩饰自己的赞扬之情,“你的京剧唱的真好。”
笙歌笑起来,握住他还伸在面前的手。“没想到幕后导演还有这么多的粉丝。”
话虽这么说,但是笙歌看过报道的,他在奥斯卡颁奖礼上的完美的表现。中国媒体几乎用尽了赞美之词,这般的光芒四射,又怎会不受欢迎。
“大家厚爱了,不过这次只是私人出行,不想被打扰。”
笙歌看到他脸上流露的谦逊,没有丝毫的骄傲和做作。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过如此。
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4
林言澈看着叶笙歌坐进出租车里,转头笑着对他说“回见。”
“回见。”他挥了挥手,看着车子绝尘而去。他将黑超重新架回自己的鼻梁上,那两块黑黑的镜片挡去了带着深深笑意的眸子。
叶笙歌。叶笙歌。这绝对是他这次巴黎之行的意外收获。
刚刚开机不久的手机忽然急促的响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接起来。
“Eva,对,我到了!……暂时不要告诉琳琅……”
笙歌跨进医院的大门,明明那么亮堂的大厅,竟让她觉得有微微的窒息感。
Yves的主治医生比她想象的还要年轻。他讲话的语速极快,双手很有节奏的比划着。笙歌只会简单的法语,根本就听不懂他的意思,倒是他繁复的手势让她觉得有些头晕了。
她直接把病例给了医院里专门的翻译,主治医师似乎还想对她说点什么,笙歌直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不懂。
她转身问翻译“Jacques-Yves的病房在哪里?”
Yves的病房在二楼。窗户采光极好,整个病房暖洋洋的。
他闭着眼睛躺着,眉目祥和,看不出一点痛苦。那把络腮胡还是打理的那么整齐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