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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斋主确信你将来肯定会走到元婴巅峰,看到那道天人之隔,到时候你自然便会知晓,在人间之上的诱惑和恐惧。
人间之上便是苍穹。
秦杰抬头看着秋雨里的天穹,发现那里确实很苍凉。
他觉得有些冷。
天道,果然无情。
“既然日月相应,有日便应有月。”
“日月轮回,光明交融,月便应在夜里。”
“然无数劫来,万古长夜不见月。”
“这便违了生生不息自然之理。”
“夜临,月现,此句中的夜,指的当不是每个寻常的夜,而是永夜。”
“永夜之末法时代,方有月现,自然复生。”
“如此方不寂灭,世界另有出道。”
“既然如此,静侯长夜到来便是,何苦强行逆天行事。”
“莫非这天也在等着夜的到来?”
“还是说它在恐惧夜的到来?”
“它恐惧的是夜本身,还是随夜而至的月?”
道祖的笔迹很普通,和固山郡乡村学舍里的教书先生没什么两样,笔记上的语句也很随意寻常,非常浅显易懂。
秦杰看的很认真,暮光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眉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就如同观中殿内那些尊者的金像。
天书明字卷一直在清梦斋,被大师兄随意插在腰间,他曾经看过两次,却始终有些迷茫,今天看到道祖当年留下的笔记,终于确信了一些什么。
在道祖看来,这一次的永夜与人间过往遇到的无数次永夜都不相同,然后他又想起,师父似乎不相信冥界入侵,但却从来没有否定过永夜将会到来,甚至曾经提到过有位屠斋主有位酒徒,曾经生活在上次的永夜里。
这一次永夜与以往最大的区别,大概便在于那个明字,在于明字中的月字,在于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看到过、便是斋主也感到惘然的那个事物。
但明字卷上为什么会记载有月亮?这个世界无数年前曾经有过月亮,却离奇消失?然后如道祖预知的那样,会在这次永夜时重新出现?
暮光渐黯,夜色渐至,秦杰离了房间,来到太虚观后院塔林外的一处草舍前,静静听着草舍后的溪声松涛,然后推门而入。
歧山老道并不意外他的到来,微笑说道:“可有所得?”
秦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问道:“不是说道祖的笔记已经遗失?”
“没有人看得懂的笔记,便等于遗失。这本笔记我已经看了近百年的时间,始终没有看懂,希望你能看懂。”
秦杰沉默片刻后问道:“道长,为什么你认为我能看懂?”
歧山老道看着他,眼神颇有深意,说道:“因为斋主在信中说,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看懂道祖的笔记,那个人就应该是你。”
秦杰心情很复杂,有些震撼,有些惘然。
无论是无数年前看过明字卷留下笔记的道祖,还是千年前把这卷天书带离董事会的那位总经理,或者是令人高山仰止的斋主,都很难看懂明字卷。
因为再有智慧的人,面对从未在他们的世界和经验里出现过的事物,都无法进行分析而只能猜测,而秦杰是唯一的例外。
秦杰知道斋主给歧山老道写过一封信,大师兄也写过一封信,原本以为只是提及张楚楚患病之事,请道长多加照拂,却没有想到还有这层意思。
难道说师父猜到了自己的来历?
歧山老道带着秦杰走出草舍,来到山林里。
山溪在松林间缓缓流淌,连绵秋雨之后,夜空放晴,星光清幽,落在松溪之上,分散出无数细碎的银屑,非常美丽。
看着夜景,秦杰下意识里想起两句诗。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他转身望向道长,问道:“道长,你为什么要传我道法?”
歧山老道看着他叹息说道:“因为你杀人太多,戾气太重,无论对人对己都不是好事,所以我想用道法化解你心间的戾气。”
秦杰声音微涩说道:“离开襄平回到沈州,我嬉笑打趣耍无赖,本以为身上的血腥气淡了不少,应该没有人看能穿真实的自己是多么可怕冷血的人,没有想到依然瞒不过道长的双眼。”
歧山老道看着他微悯说道:“前夜在山上说过,我知道你前半生过的极苦,所以我并不认为这是你的责任,然而如今你既然替清梦斋入世,我便要替世间考虑,为了将来的人世间不被你掀起血雨腥风,莫怪我非要让你学道。”
秦杰心情渐静,说道:“除了疯子没有人喜欢杀人。我不是疯子,所以我也不喜欢,以往杀人是因为不杀人便要死,如果能够不杀人依然可以活下去,那自然最好,我很喜欢,怎会怪道长。”
不想张楚楚从道经上分心,更不想她担心自己,秦杰没有告诉她道祖笔记的事情,走进太虚观后殿,继续认真观看。
十几页纸的道祖笔记,除了对未来的预言,还记载着一些他对世界的认识,更重要的是他认识世界的方法,比如他对黑暗与光明的见地。
第448章 参道!(七)
这些字句里蕴藏着极大的智慧,只可惜道观祖写在纸上时,并不是刻意成文,所以显得有些简短随意,很难构成体系,不然秦杰肯定又会获得极大的益处。
除此之外,笔记上还有道观祖兴之所致时,偶尔留下的几句闲笔。
通过这些闲笔,秦杰才知道,原来道宗并不是由道观祖创立。
在道观祖之前,有更多古道观甚至曾经度过漫漫永夜,但因为道观祖在树下悟出如今道宗最根本的思想,所以道观祖被如今的道门弟子们尊称为最早之道观。
秦杰想起斋主曾经把道观祖悟到的法子形容为“闭嘴”,不由笑了起来。
无论斋主还是三师兄,对道宗都有诸多嘲讽,但这只是代表清梦斋本身的性情,并不意味着道宗是可以被无视的存在。
能够阅读道观祖笔记,不是谁都能遇到的大机缘,秦杰在感慨庆幸之余还是有些不甘,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在旧书楼看书时的记忆太过深刻看着笔记上道观祖亲手留下的寻常笔迹,他下意识里用起了拆开在组合的方法。
当初他尚不能修行,却想要看清梦斋前贤文字,强行弄出了这样一个拆字的法门,一路昏迷吐血,最终证明虽有些用处,但用处真的不大。
在他能够修行之后尤其是进入金丹期之后拆开在组合的方法对修行来说,更是变成了鸡肋,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此时面对道观祖笔记,他动用拆开在组合的方法其实也没有想着能够起什么效果,只是面对宝山,不甘心空手而归时的徒劳尝试。
然而下一刻,秦杰难以理解地发现,自己的尝试似乎奏效了。
随着嗡的一声轻鸣,他的识海骤然开启。
道观祖笔记上的那些墨字在他的眼间渐渐飘浮起来,然后逐渐散开,变成密密麻麻地单独笔划,有的笔划直垂而下,便似道观杵,有的笔划浓墨一点,便似道观铃有的笔划似道士手中托着的铜钵,有的笔划像是山亭里的道观钟。
这些笔划飘离笔记书页,飘进他的眼里,然后进入他的识海,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不停飞舞重构成他难以理解的画面。
秦杰放下道观祖笔记,向殿旁望去。
太虚观里供奉着石尊者像前观偏座有十几尊,最幽深的后殿里,也供着四座,他此时看的,便是这四座尊者像。
传说有大智慧的人,能够从这些尊者像中,领悟到道观门手印的真义。
前些天,那位北陵剑阁强者,已然元婴中期的程先生,曾经在前观偏殿里,面对石尊者像感慨,自己能够感受到其间的智慧,却无法领悟。
后殿最右侧的那座石尊者像,面容狰狞,怒目圆睁,石像的双手裸露在外,似触未触,形成一种很复杂的手式,一股威严肃杀气息从石像指间喷薄而出。
秦杰静静看着这座石尊者像,看了很长时间,然后他抬起双手,对照着石尊者像的双手,开始模仿那种手式。
石尊者像的双手,保持着固定的姿式,秦杰明明是在模仿,但他的双手却没有静止,而是在身前不停缓慢地移动着,比划着。
便在此时,他识海深处有一片意识碎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明亮起来,释出一道极为稀薄的意念,然后敛灭归于平静。
秦杰明白了这座石尊者像双手姿式的真义,双手渐渐停止。
他一掌竖立在前,一掌横放于后,右手食指在空中微屈,左手食指落在右掌背面,看上去很是莫名其妙,没有任何美感。
这个姿式与石尊者像的手式并不相同,甚至没有丝毫相同之处,然而就在他左手食指落在掌背的那一瞬间,一道与石像几乎完全相同的肃杀气息便出现了。
秦杰腹内那滴逆天气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