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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走在游人如织的古龙大街上,秦杰神情看似平静,心里却是波澜渐起,无论是于龙天带他去看的杀神阵,还是杨豆蔻在花树前的行礼,都是现在的他有些承担不起的压力。
先前在花园中,杨豆蔻还提到了陈红,秦杰这才想起沈州市井里的传闻,杨豆蔻果然与红姐感情深厚,情同姐妹。
这些影响不了他的情绪。
真正影响他情绪的是别的事。
如今北面草原上的战事已经进入胶着状态,天道盟对胜利显得极不在意,神话集团内部似乎出了些问题,有了暂时休兵来看再战的意图。
这便等于说,秋天的时候,杨昊宇便要回来了。
秦杰早就知道杨昊宇出自魔教子弟部落,此时自然明白,为什么东北在此次战争中会显得这般温柔。
杨昊宇对待别的敌人却不见得依然这般温柔。
如今的秦杰不惧杨昊宇,因为他身后的靠山是清梦斋这座大山,但他不知道杨昊宇回来后自己该如何做。
天哥暗点,杨豆蔻在花树前亲自求情,并不是说害怕他这个金丹期的修行者能掀起多大的风雨,只是不想让这件事情把清梦斋牵涉进来,不想让杨昊宇卸甲归老的事情再生波折。
清梦斋首重天道盟,斋主严禁学生干涉天道盟,大师兄已允杨昊宇归老,看来看去,秦杰的复仇记都写到了最后,除了最后的那个方法。
第299章 要去杀人!
雨自天降,街上的行人纷纷走避,那些外郡来的游客也依依不舍的离开,只剩下秦杰一个人站在古龙绘像前沉默不语。
他撑开了雨伞,雨点洒落在紧绷的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看着伞前逐步被雨打湿的古龙绘像,想起了很多事情。
过去的往事不用提,今天杨豆蔻震撼半蹲行礼。
春雨越下越大缠绵的一塌糊涂,恰如秦杰此时的心情。
庄严清丽的古龙绘像,被雨水淋的湿漉漉的,那双不怒而威的眸子,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生命,突然间生动起来。
普通人根本无法感知到古龙绘像的变化。
秦杰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看着古龙绘像的眸子,感受着地面石线里渐趋凝结的气味,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年前他初入沈州市,带着张楚楚站在古龙之前,曾经被这道绘像所分发出来的凄凉古意吓的浑身寒冷生硬。
后来他知道这道古龙绘像是道神符,对侵入沈州市的敌人能够自动感应,并且能够施出近乎元婴巅峰强者全力一击的能力。
秦杰左手伸进怀中,握着那根被布包裹着的阵眼杵,看着伞前威势渐起的古龙绘像,说道:“现在不是当年,你以为现在我还会被你吓得屁滚尿流或者变成冬天里的鹌鹑?我现在是你的主人,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古龙神符的主人,是不能自封的,而是贺飏传承给他,然后由天道盟盟主亲口确认,并且由那根杵最终确定。
雨水间的古龙绘像,感应到了黑伞下传来的熟悉却又多年不见的气味。
秦杰的识海里响起一声清亮的啸鸣,鸣声尖锐高亢,夹杂着几分疑惑,几分不甘,几分悲伤和些许淡然。
雨水不停地冲洗,古龙绘像里那道来自远古的凄凉气味慢慢淡去,直至最后归于沉寂,变成一面普通的石画。
秦杰知道这代表古龙绘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先前识海中那声啸鸣里的悲伤,是古龙对老师贺飏的追忆。
秦杰站在雨中,右手握着雨伞的伞柄,左手握着惊神大阵的阵眼杵,感受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古龙在春雨里认主,代表着沈州市这座大阵,从此以后便成了他的责任,也代表着天道盟的安危,从此成为了他肩上的责任。
他喜欢这片土地,喜欢平静喜乐的生活,喜欢生活在此间的人们,所以他愿意承担这种责任。
他愿意用除了生命之外的任何事情,来维护天道盟的安宁,但这并不代表他便要因而得到自己的人生。
左手握着阵眼杵,是握着天道盟的将来。
右手握着黑伞,是握着自己的人生。
两手都要握,两手都要握紧。
如果两者发生冲突纠结,像此时的春雨一般缠绵,那么他需要做的事情,就像是当初登旧书楼般用刀砍开面前的春雨,像松鹤楼露台上斋主那一闷棍般,砸碎所有的纠结与不满。
松鹤楼露台那个夜里,他与斋主曾经有过这样一番对话。
“我想杀的人实力非常强大,位高权重,而且有些连我也觉得棘手的背景。”
“看你也不像是没有身份地位的人。”
“因为我那位老师很了不起,所以理所当然我也很了不起。现如今就算是与我想杀的那位巨豪相比,我们之间的身份地位也能够说差相仿佛。”
“那你还愁苦什么?想杀便寻着机会去杀便是。”
“我那位老师似乎很愿意我们这些学生不讲道理,但其实他是个死脑筋,非常讲道理,总说什么天道盟第一,天道盟第一那怎么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和天道盟有什么关系?不走歪门邪道,难道就不能杀人?”
那时候的秦杰,以为自己谈话的对象是名沈州市的普通富翁,如今想着这些话出自老师之口,这番话自然便有了崭新的意义。
不走歪门邪道,难道就不能杀人?
不走歪门邪道,难道就不能杀夏侯?
秦杰笑了笑,把雨伞收好系回背后,就这样一头撞进了如帘的春雨中。
雨慢慢小了,秦杰准备回枫林别墅,却在枫林别墅小区门口停下了脚步,转而走到春熙路,进了一家茶楼。
坐在茶楼二楼畔,看着栏外淅淅沥沥的雨点,他仔细思考了一下步骤,确认不会惹出太麻烦的问题,便开始着手准备。
他向掌柜要了笔纸,稍一考虑后开始疾笔书写,草草而就一封书信,然后封好,准备让车马行把信送到清梦斋。
便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看见了他,惊喜说道:“秦杰,你怎么在这里?”
秦杰嘲笑说道:“谢林,你今天又没去天道盟,当心让你家老爷子知道,间接断了你的钱。”
如今秦杰的身份地位早已与当初大不相同,但谢林本就是个豪奢开朗的性子,又有唐人不惧权贵的惯常思维,乐呵呵地凑了过来,说道:“断了钱怕甚,你随便给我写副书帖便成,再说若要去西城夜总会,以你现在的名声,难道还要本公子再请你?当然是你请我才是。”
谢林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反正看你在茶楼上也闲来无事,又没带着那小丫头,不如我们去夜总会?”
秦杰摇头说道:“我今日有事情要做。有封信要送进清梦斋,能不能麻烦你走一趟。”
谢林苦着脸说道:“你不是不知道,我最厌憎去清梦斋。”
“一张书帖。”
“中堂?”谢林大喜道。
秦杰笑骂道:“你想的倒挺美。”
谢林接过书信,眼睛忽然转了转。
秦杰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可别想着把这信纸偷了去卖钱,不然那副书帖不写,我还要去你家闹事。”
“书法赏鉴罢了,哪里能说偷,即便偷了,又哪里舍得卖钱?当然是要拿回家给我那老爹欣赏一下。”被秦杰揭穿想法,谢林也不羞恼,笑嘻嘻说道。
秦杰正色说道:“这封书信很要紧,可不敢误了我的事。”
“那我这便去,对了,过些时日有次聚会,由头我倒是忘了,金无彩让我问你一声你去不去。”
“若有时间便去。”
秦杰也不把话说死。
谢林转身便向茶楼外去,忽然想到件事,说道:“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秦杰笑着说道:“我要去杀人,你要不要跟着去看热闹?”
谢林觉得好生无趣,挥挥手便蹭蹭蹭下了楼梯。
秦杰把桌上残茶饮尽,探头出栏,看着谢林上了车,仔细算了算时间,却不急着离开,而是又要了一壶新茶。
他在茶楼上慢慢饮着。
春雨在楼外淅淅落着。
沈州市上空雨云密布,看不见日头,只有逐步黯淡的天光,表明暮时将至。
秦杰掏了些钱,搁在桌上,离开了茶楼。
伴着身后茶士惊喜的恭送声,他向西城门走去。
先前他并没有与谢林说笑。
他真是去杀人的。
……
暮色不见,微雨又至。
一位面容清翌的中年人撑着雨伞行走在雨街之上,但他的身旁却没有什么随从下属,只有一名面色冷峻的男人沉默跟随。
西城门处的人敛声静气站在檐下,目光随着街中两个人的脚步而移动,没有人上前,也没有人露出诧异的神情。
中年男人叫黄兴,而跟着他的那位姓于名水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