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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前方传来水声,他望过去,只见张楚楚正蹲在悬崖畔洗菜,小姑娘眼中大概没有什么绝壁风光,壮阔天地人类渺小的概念,洗完菜后,很自然地把盆里混着泥沙的水直接向悬崖下泼去。
无视如此险峻恐怖的绝壁悬崖,自顾自在崖畔专心洗菜,大概也只有张楚楚才能做出来,不知崖下那些洁白的云雾,被一盆洗菜水淋湿的感觉,会不会和平时被那些清澈的瀑布淋湿有一样的感觉。
秦杰静静看着张楚楚的身影,心想幸运的是自己应该不会听见什么狗屎山歌,也不用担心她像泼洗菜水一样泼掉自己。
……
饭菜做好了,虽然食材简单,香味却依然随着山风传进了崖洞内。
崖洞口被秦杰用石头画出了一道深刻的线,张楚楚做饭的时候,他用手掌缓慢感受了很多次,最终确定了触发禁制的范围。
张楚楚盛了一大碗热乎的饭菜搁到洞外的地上,然后拿了一根木柴,依照秦杰的指引,小心翼翼把碗推过了那道线。
“这道禁制果然不管死物,不然我岂不是要被饿死。”
秦杰捧起那碗铺着青菜腌肉的米饭,高兴说道。
两个人捧着热乎乎的饭菜,坐在地上面对面吃着晚饭,就像平日里在老笔斋里一样,只不过平时他们中间隔的是一张桌子,现在隔的是一条线。
那条线很短,却分出了山洞和崖坪两个世界。
秦杰在线的里头,张楚楚在线的外头。
好在终究还是在一起。
……
山崖绝壁临西,地势极高,没有清梦斋阵法遮蔽,又没有青树环绕,所以山风极为强劲,尤其是入夜之后,寒风呼啸来回,崖坪上急剧变冷。
秦杰碗中的饭菜还冒着温温的热气。
张楚楚手中那碗却已经变得冰冷,她下意识里缩了缩身子,想要往秦杰身边靠,却不敢逾越那条线。
看着小姑娘瑟缩畏寒的模样,秦杰又想起来了那个童话,心情和眼神都随着崖坪的温度寒冷,心想张楚楚自幼便有虚寒症,哪里禁得住这等折磨。
一念及此,心中本来对斋主已然消失的恨意骤然复生,低声骂了几句。
就在他准备想办法把张楚楚骗下山去的时候。崖坪下方的石径上忽然传来脚步声。
虽然只被囚禁了半日时间都不到,然而此时听着脚步声,秦杰竟是没来由地高兴起来,喊道:“是哪位哥哥这般好心来看我?”
忽然间。
他明白了那个猴子当年被压在山下时的心情。
……
夜色中,大师兄背着手,三师兄挑着担,走上了崖坪。
大师兄很轻松,三师兄的担子很沉,就像是挑着两座小山。
待他把担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时,才发现竟是包罗万象。
有水有米有菜有柴有肉有酒有书有棋有琴甚至还有两只老母鸡。
张楚楚拎着两着老母鸡兴高采烈地走回草屋,心想明白可以燉鸡汤给少爷喝了,刚才他吐了那么多血,确实是得补补。
秦杰看着被她倒提在手中咯咯直叫唤的老母鸡。
震撼感慨道:“师兄你真是大手笔,这么陡的山路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挑上来的,话说至于拿这么多东西?看模样你真盼着我在这洞里住上好几年?”
虽说三师兄乃世间至强者,但毕竟不是专业的挑夫,一路挑担而行也是有些辛苦,他没有回答秦杰的感慨,而是自袖中取出手绢,很细心地擦去颈间的汗水。
然后把头顶微微偏了一丝的冠帽扶正,这才望向秦杰认真说道:“师弟你要清醒些。这绝然不是十天半月的事情。”
秦杰心想三师兄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探监者,连吉利话都不会说。
崖坪上生起篝火。
张楚楚身上披了件鹿皮袄子,在旁边打着瞌睡,这件袄子是余帘师姐送上来的,大小刚刚合适。
火光照耀着大师兄身上那件旧袄,仿佛照着一个破落的灯笼,映着三师兄头上那顶高冠,就像是照着一个生着独木的孤峰。
秦杰坐在洞里,看着这幕,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三师兄头顶的高冠说道:“看着真像是一条柴。”
“为什么笑?”
“为什么好笑?我不告诉你。”秦杰笑着说道:“三师兄,其实大家都觉得你头顶这个高冠很好笑,只不过害怕你生气,所以一直没有人告诉你。
三师兄微微皱眉,不悦说道:“休得胡言妄语,若说是惧我动怒而不敢告诉我,为何小师弟你此时却敢对我说?”
秦杰指着身前那道线,大笑说道:“因为现在我出不了洞,你也进不来,我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好处,哪里能不用?”
大师兄看着二人笑了笑,没有说话,心想君陌遇着小师弟这样一个人,以后大概也不会再继续那般无趣下去吧?
篝火堆里响起“噼啪”轻响。
三师兄煮好茶,倒了四杯,第一杯先恭敬送到大师兄身前,第二杯搁到张楚楚身前,然后食指轻弹,把第三杯茶隔空弹进洞中。
乌黑色的茶杯落在秦杰身前,轻转三圈便静止,没有一滴茶水泼溅出来。
三师兄最重视礼数规矩,奉茶的顺序自然也有讲究,先奉长或贤,再赐幼,至于第三杯先给秦杰,自然是看在他身陷囹圄的份上。
秦杰道了声谢,端起茶杯送到鼻端轻轻嗅了嗅,没有饮,忽然低声问道:“如果真出不去,那就真出不去了?”
……
这句话里有两个“真出不去了”,前者说的是能力,后者说的是现实,合在一处便是秦杰此时心中的所思所想所虑。
斋主罚他入后崖闭关,确实让他沮丧甚至有些绝望,然而他总以为若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天,清梦斋还是会把自己放出去,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一夜到白头,直至垂垂老死在这洞里。
然而这才一日不到,他在云端崖洞里沉思,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判断并不值得信赖,或许这个崖洞真是个没有止尽的深渊。
听着他的问题,篝火堆旁的二人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后,三师兄摇了摇头,大师兄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有山风呼啸而至,崖坪上的柴火招摇渐弱。
秦杰捧着热茶,看着火苗,忽然觉得有些寒冷,有些后悔先前就这般跟着斋主来了后崖,而没有带着张楚楚逃走。
那道寒冷和被囚终生的恐惧,让他这半日里蕴积的愤怒终于暴发出来,大声喊道:“第一天见着自己的学生,就把他关进山洞里,准备关他一辈子,这叫什么道理?我又没有犯错,又没有违反斋规,他凭什么这么做?他以为他是谁?不是说天道盟第一吗?他私设牢堂阴囚无辜,算不算违反天道盟?我要告他去!我要出去告他一状!”
火堆旁的二位师兄知道他只是在发泄,没有理他。
秦杰渐渐冷静下来,自嘲微涩一笑,心想斋主不是于龙天。
但他是比于龙天更尊贵的人物,他说的话比天道盟更有效力。
第264章 小师叔的故事!
篝火照耀着崖洞口四周,大师兄看着他前襟上的斑点血渍,知道他果然如大家所料,刚进崖洞便已经开始尝试脱困,劝道:“崖洞闭关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当年小师叔用了三年时间才能想明白,你要有些耐心。”
白天在山那边的草屋里。
秦杰已经知道小师叔曾经被囚禁在崖洞中过,但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连小师叔这位曾经的世间第一强者,居然也要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能脱困,身体不由变得愈发寒冷。
他再如何自信也不敢奢望能与小师叔相提并论,小师叔当年用了三年时间。
那么自己要用多长时间才能脱困?
十年还是一辈子?
他低头说道:“如果出不去怎么办?把我囚在崖洞里关一辈子,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待耗到白头才发现没有意义,那真是最没有意义的事。”
“小师叔当年曾经说过,命运本身就是一个很残酷的家伙,在确定你能承担使命之前,会想尽一切办法打断你的每一根骨头,剥离你每一丝的血肉。让你承受世间最极端的痛苦,如此方能让你的意志心性强悍到有资格被命运所选择。”三师兄看着他说道:“只有真正的绝境才能激发真正的勇气,所以这个崖洞对于你来说必须是死地,如此才能让你想明白那件事情,真正做到欺天瞒地,当初小师弟你与隆庆登山之时,我曾见过你的心性意志,我知道你有潜质。有可能,所以这件事情就算对人世间没有意义,但对你有意义。”
秦杰抬起头来,看着篝火旁的师兄,想着他那句话里“欺天瞒地”四字,再联想到当年小师叔也被囚禁崖洞三年,最终确认了自己心中那个猜想。
斋主之所以让自己闭关,果然与入魔之事有关。
只是小师叔当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