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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有风自街那头无由而起,吹得道袍飘飘,十余名道士黝黑的脸庞上露出戚容,然后悲愤神色渐现。
诵经声随风而起,飘荡于晨街之中。
很多沈州市百姓在长街两头旁观,随着经声若有所感,纷纷低头。
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下来,覆在铺门外那两具道士身上,似乎想要掩盖住他们颈间和身上的血渍,这是今年冬天沈州市最后一场雪。
……
数十年间,太虚观太虚观长老于晨时推门而出,见观外路石上有一婴儿,长老俯身观注良久,微笑问那婴儿你从哪里来,婴儿眸若点漆,安宁柔和,嫩唇微启轻声应道我从来处来,长老震惊,轻挥道士袖抱婴入观。
长老为男婴赐名道石,以为其有宿慧,日后定为道宗大德,不料随着年岁渐长,男婴归于平庸,渐籍然无名,却时常得丐帮贵人照拂。
道石道士精勤苦修,七岁便离观云游,十六岁时归都城,于城中贫民窟远眺前方心有所感,渐入莲花净土,然而依然无名。
又一年,道石道士闻知某事,禅心微动,自太虚观归太虚观,于烟雨之中游历四百八十观,声名始闻于道宗。
自世外太虚观归于尘世之道宗大德,数十年前有莲世界,十余年前有天道盟牧晨,今日太虚观终于有了一位道石大师。
某日,大师因草原某事、红尘某念、道门某言远赴沈州市。
于长街畔遇清梦斋八先生秦杰,圆寂。
……
何明池走出茶楼,看着飘落的雪花,微觉诧异,他看了眼天,又回头看了眼楼上那二人,取出雨伞撑开。
茶楼二层窗畔桌旁,白武秀想着秦杰先前说那位中年道士今日惨死,是因为对方运气不好撞到他心情不好的刀口上,忍不住摇了摇头,打趣说道“莫非以后你们两口子每吵一架,便需要不可知之地来个人让你杀了出气?”
秦杰注意到他的用词,看着他认真说道:“看来你很喜欢我家楚楚?”
“你去草原这大半年时间,我偶尔会去枫林别墅坐坐,对楚楚姑娘有诸般好感,来自很多原因,其中有一点是因为她如今是总经理的传人,我毕竟是道门中人,当然会倾向她一些。”
“既然如此,那这个忙你就一定要帮了。”
白武秀无奈说道:“我真是疯了才会答应你的请求。”
“我想不明白那名叫道石的中年道士刚入沈州市,怎么就能找着我,知道我会过那条长街。我想这件事情,有些人需要给出一个交代。”
秦杰起身离开了茶楼,白武秀摇头跟在他的身后。
……
二人来到西城大酒店,穿过那片繁密的竹海,蓝柔高兴地迎了上来,牵着秦杰的袖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兴奋地告诉他昨天去了沈州市哪些景点,又吃了哪几家的点心,紧接着雁荡山的女弟子们也围了过来,秦杰身边顿时一片莺歌燕舞。
雁荡山少女们不知道白武秀的身份,但想着是秦杰的朋友,自然也极热情。
秦杰极富耐心地倾听少女们的讲述,与她们微笑着言谈交流。
来到深处内院前,雁荡山女弟子们纷纷散去,因为她们知道八师兄是来找大师姐的,她们很自觉地想要把清静的空间留给二人。
散去前她们神情怪异地打量了白武秀好几眼。
心想这个胖子怎么都一点不识风情,都这时候了还要跟着进去。
第251章 求佛!
西城大酒店环境清幽。
茂密的竹林在冬日里稍嫌暗淡。
但依然保有着足够的青葱之意,有些微黄的竹叶飘落在窗台上。
王雨珊静静看着窗台上的微黄竹叶。
然后回头悬腕提笔。
在微纸上写出一撇,笔锋便若竹叶形状锋利而清秀。
听着院门处传来的声音,她抬头望去,露出微微诧异的神情,没有想到秦杰会忽然过来,更没有想到他会带着书院的七先生。
看着窗畔书桌旁的白衣少女,看着散落在衣裙上的黑发,看着她微闪的疏长睫毛,和美丽的微圆脸颊。
秦杰忽然生出马上转身离开的冲动。
昨夜他曾经在这间小院外驻足静观良久,看着少女在窗上的剪影良久,然后去湖畔挣扎痛苦良久,最终他做出决定时以为自幼冷血寡情的自己有足够的精神准备,然而当他此时看到书桌旁的少女时,觉得心里的所有的事物忽然一下全部流光,空荡荡的极为难受。
这种空荡荡的感觉是眼睁睁看着美好事物与自己终生错过的茫然空虚无力感,更是当美好的事物降临到自己身前时却要被自己无情兼且傻逼地拒绝从而可能伤害到对方的强烈挫败负疚感,所有这一切最终就变成了心虚二字。
因为心虚所以心慌,至于有没有隐藏在最深处的心痛,秦杰当时没有表现出来,事后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把白武秀拉到自己身旁。
王雨珊自书桌畔起身,与白武秀见礼,然后疑惑望向秦杰。
秦杰用力地咳了两声,清了清有些沙哑艰塞的嗓子,伸手示意王雨珊坐下,然后艰难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今天我们为大家说段相声。”
白武秀紧张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相声是什么东西?”
“相声啊,是一门语言艺术,讲究的是说学逗唱。”
白武秀夸张地“噢”了声,“原来是这样。”
王雨珊虽然久居墨池畔,不谙世事,但却是世间最冰雪聪明的少女,看着二人此时的模样,竟是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事情,细细的眉尖微微蹙起,然后换作淡然雅静,平静坐下沉默不语。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秦杰接连说了好些相声,贼说话、写对子,相面,白事会,也不理会里面有些段子,有没有人能听懂,反正他按着自己的想法就这样讲了下去,只在长安城瓦弄巷里听过两段评书、从来没有听过相声、更没有参加过某小学相声表演的白武秀哪里会接话,反正便是一个劲的“嗯嗯啊啊”。
“为什么我总是只能‘嗯嗯啊啊’?”
“因为你是捧哏,我是逗哏。”
“可你明明在茶楼里说的是三分逗,七分捧。”
“嗨,这不是逗你玩嘛!”
……
王雨珊把砚畔搁着的秀气钢笔搁到笔架上,然后平静坐在椅上看着二人,当秦杰把那段逗你玩说到一半的时候,她终于唇角微翘,笑了起来。
白武秀一直在紧张地注视着她的反应,看到少女的笑容后觉得僵硬的身体顿时放松,高兴说道:“她笑了。”
秦杰看着他很认真说道:“多谢师兄帮忙。”
坐在椅中的王雨珊忽然抬起手来,指着白武秀说道:“七师兄的捧……哏不熟练,所以不好笑。”
白武秀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尴尬说道:“刚学的,见谅见谅。”
王雨珊看着秦杰说道:“我更喜欢你一个人说的。”
白武秀看了秦杰一眼,毫不犹豫转身而出,把安静的房间留给冬末的竹林疏影,以及竹影里的这对年轻男女。
片刻沉默后,秦杰声音微哑说道:“王雨珊你那天在巷口说的是对的……”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汗水就像暴雨般从他僵硬的身体里涌了出来,把身上的衣裳从里到外全部打湿。
王雨珊看着身前的地面,疏长的眼睫毛微微眨动,听着他的声音,忽然站了起来,没有让他把这句话说完,轻声说道:“八师兄,请。”
秦杰微微一怔。
王雨珊在书桌上铺好黄芽纸。镇纸摆在一角。
指着笔架上的那些笔,轻声说道:“你选一枝。”
秦杰不知她要做什么,沉默上前选了枝惯用的狼毫。
王雨珊看着他认真说道:“在荒原上你答应过我,要给我写很多书帖。”
秦杰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沉默片刻后认真说道:“你说要我写多少就写多少。”
王雨珊美丽的容颜上少见地流露出少女的娇憨调皮,打趣说道:“我要你写多少便写多少?那写无数张如何?”
秦杰微涩应道:“那怎么也写不完啊!”
王雨珊静静看着他说道:“所以就给我写一辈子啊!”
西城大酒店竹海畔的内居门一直紧闭,从白天一直到暮时,始终没有开启过,秦杰一直在和王雨珊讨论书道,在给她写书帖,直至入夜点起烛火。
窗上的剪影变成了两人,从外面看上去那两个影子仿佛合在一处。
王雨珊静静看着他运笔如飞,她知道他这时候已经很累了,但她知道他这时候不需要怜惜。
终究不可能写一辈子,房门“吱呀”一声轻响,王雨珊送秦杰出门,在门槛外,二人平静行礼,然后互道珍重。
直起身后,王雨珊看着秦杰的眼睛,忽然向前走了一步,然后把身子前倾,有些笨拙生硬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听着。
经过瞬间犹豫,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