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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塔双手抓着伯爵的胳膊,被迫仰着头跪在地上,他渐渐停止了挣扎,咬着下嘴唇闭上了眼,他不想承认,此时凶相毕露的伯爵是如此的穷途末路。
失败带来的“并发症”开始在他身上呈现出来,多疑、恐惧、敏感还有暴躁,它们像一场旷日持久的酸雨,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辉煌丰碑侵蚀的锈迹斑斑,褪色龟裂,逐渐露出了里面丑陋而廉价的芯子。
瑞塔很悲伤,甚至比伯爵还难过,他觉得他看到了世上最凄惨的景象,他亲眼看着一个高傲的灵魂,如何狼狈的跌下了神坛,在泥中挣扎,而他实际还没有一败涂地,但是心理却已经崩塌。
瑞塔认命一样的松了手,同时松手的还有伯爵。
瑞塔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艰难的抬起氤氲的双眼看着伯爵,嗓音黯哑道;“是……安眠……药,您需要休息……”
伯爵僵硬的别过脸,回避瑞塔的目光,他忽然将酒杯狠狠地扔在地上,玻璃渣飞溅,酒液泼洒在地毯墙壁上,像一滩殷红的鲜血。
“你出去……”
瑞塔点点头,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是……”
伯爵在关门声响起时抖了一下,他的身体犹如一台老旧的机器,一卡一顿的又坐正了姿势,他出神的直视前方,接着起身去打开了窗户,一阵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他的头脑和身体随之降了温度,也清醒过来。伯爵迎风叹了口气,这口气几乎叹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吹够了冷风,伯爵给自己点上根雪茄,眼前闪过了瑞塔的脸,不是刚才的,是平时的,点雪茄一般都是瑞塔的工作,他总是认真小心,点着后还会专注的去看伯爵的脸,那神情伯爵从没有注意过,也不会放心上,刚才忽然回想起来,画面却清晰的好像正在发生,连瑞塔身上的味道和温度都能感觉得到,这使伯爵产生了一瞬间的失神,但他很快清醒过来,回望空荡荡的房间,伯爵的眼神最后落在了酒撒的那个角落。
伯爵这辈子没体会过爱,也没爱过谁。他懂的军事指挥,知道轮船枪炮的原理,还明白人际的相处,但惟独喜欢和爱,他是明白一阵糊涂一阵,仿佛天生就没长这个心眼儿,可此刻扪心自问,他发现只要眼前一闪过瑞塔,心里就特别的难受,好像有人又攥又撵,说不清楚为什么,而越是难受他就越是忍不住的去想,而越想越是难受,如此循环往复。伯爵受不了,他愤恨的吸了口烟,几步走到桌前要自己调一杯安眠酒,视线却刚好落到一个小玻璃瓶上,这小玻璃瓶的瓶盖还放在桌上,是刚用过的。
伯爵默默地拿起瓶子,认出这就是他要找的安眠药。一时间心里暗涛汹涌,他脸上露出了些许痛苦的神色,放下手中的玻璃瓶,伯爵发出了懊恼的叹息。
奥帕起了个大早,如愿的在厨房中看到了瑞塔的影子,一如往日,他在给伯爵准备橙汁。
瑞塔皱着眉,看着手里果皮干涩的小橙子,正考虑要不要换一个,而手边的篮子里却没一个光滑饱满的,几乎都是小而干瘪。
“瑞塔,”奥帕开心的唤了一声,连蹦带跳的来到瑞塔身边。
奥帕满面红光,眼神发亮,四肢修长,身上的少年气息在无声的退去,青年人的样貌特征越来越明显。
“你没刮胡子?”瑞塔摸了摸奥帕的下巴。
奥帕笑着避开瑞塔的手。瑞塔的手柔若无骨,摸得他有点痒。
“起得早给忘了,没刮就没刮,看不大出来,”奥帕乐呵呵的回答。
瑞塔本来心中阴郁绝望,此时看见了天真活力的奥帕,不自觉的也被传染了些许热量。
“现在厨房的事情不多了,你还起这么早?”
“吃早饭吗,不然这一上午怎么熬的过来。”
“哟,那你赶上我忙了。”
“嗯,忙着发呆,太消耗体力了。”
瑞塔被奥帕逗乐了,低下头继续切橙子。奥帕斜倚着工作台,看着瑞塔的笑脸,淡淡的说了句;“可见到你笑了。”
“啊?”瑞塔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奥帕。
奥帕伸手,一戳瑞塔的嘴角;“你好久都没笑了,整天绷着脸跟伯爵一样,不对,跟死人一样,有吃又有喝的,怎么老死气沉沉的呢。”
瑞塔无力的笑笑,想跟奥帕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有些事情说出来也解决不了,只能徒增烦恼,而且奥帕也不会懂,何必让他担心呢,瑞塔不想打破他的平静,就让他这么单纯快乐的活着吧,这样的日子在乱世是最可贵的,过一天少一天,况且奥帕这么好,不仅健健康康蹦蹦跳跳,还懂得关心自己,多好的弟弟。
“我存了一些钱,在外国银行里面,好多人都把钱存在外国银行,这样比较安全,等仗打不下去了,咱们就去国外,到时候环境又好又有钱,我还能工作,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瑞塔伸了个懒腰,向奥帕抿嘴一笑,一点头。
奥帕的笑容却是慢慢凝固,瑞塔的这个动作,露出了他脖子上的红印。
“你……”奥帕拖着长音,眼睛盯着瑞塔的脖子。
“什么?”瑞塔毫无察觉,停下手上的水果刀等奥帕的下文。
“你……能不能给我签个条子?”奥帕本想问他是不是伯爵干的,可他最后跟瑞塔一样,话到嘴边改口了。
“干嘛?你想出去?”瑞塔皱着眉问。
现在庄园为了安全起见进行了严守,进出庄园都要有管理人员的签字批示才可以通行。
“嗯,”奥帕心虚的扣着手指,眼神闪烁,同时胸口里悬着一颗心,反复默念着编造的理由。也许是出于叛逆心理,也许是出于本能的敏感,奥帕不想把他和伯爵夫人之间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科瑞恩是个意外,意外一个就足矣,他不想要第二个。
瑞塔思考了一下,决定不问他缘由,于是一点头;“行,不过现在外面不太平,你要早点回来。”
“好!” 奥帕眼睛一亮,松了口气。
三十八
奥帕没带弗雷一起出去。
一是奥帕觉得“找女儿”这事牵连众多,跟弗雷解释起来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说清了就要把他牵连进去,万一营救伯爵夫人失败呢,自己还有个哥哥可以拉自己一把,但不能保证到时候能不能拉弗雷一把,二是奥帕没想到,一张条子只能放出去一个人。
临走前,奥帕专门找伯爵夫人要了那张米莉亚的照片,伯爵夫人十分狐疑的看着他,在奥帕的百般劝说下才将这张宝贵的照片给了他,并要求当天就还回来,同时还冷冷的抛给奥帕一句话;“你找也是白找,死人在这世上是不存在的,哪怕是去修道院也找不到她的灵魂。”
奥帕知道伯爵夫人以前肯定千辛万苦的找过,从满怀希望到彻底绝望,所以她此刻完全不抱任何幻想,就当奥帕是出去玩了。
奥帕套了好几件衣服,外面披上了黑色的厚呢子大衣,脑袋上戴了顶卡其色的宽边礼帽,还围了条又长又厚的围巾,连耳朵带鼻梁一起捂住,只露着一双棕色的眼睛,眼睛还躲在阴影里四处乱瞟。
呢子大衣是瑞塔给买的,料子好颜色正,款式收腰宽肩,把身材修的英姿挺拔,奥帕这个大身架穿上刚合适,远看跟成年人一模一样,只是配上帽子围巾后显得格外的可疑,走大街上被黑衣拉住询问都不意外。
不知怎么,奥帕就感觉跟做贼一样,很是心虚。
他大清早出发,一路走到了修道院,但这一路走的并不舒心,他看到了成群的难民。
难民以家庭为单位,组成了一条灰蒙蒙的队伍,这只无边无际的队伍铺满了去往安萨雷的道路,但他们前行的方向却与安萨雷正好相反,目标应该是更北方的城市。
难民中家境好的是开着汽车,汽车顶上堆满了行李箱;有的跟流浪汉一样,身上裹满了肮脏破烂的布条,胳膊上挎着的铁皮桶是唯一的行李;更多的人看上去像中产阶级,他们穿着溅满泥点的破旧大衣,提着破损的行李箱,男人衣服布满褶皱,女人头发油腻凌乱,孩子面色苍白,还有的互相搀扶,拄着双拐或是坐着轮椅。
他们身份地位都各不相同,但不同的脸,却都刻满了相同的绝望。
奥帕走在他们中间,与他们反方向而行,无数张苍白麻木的脸挤进奥帕的视野,无数个坚硬的肩膀顶过奥帕的胳膊,但没有人去看他,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好像奥帕根本不存在,又或者是他们自己不存在,他们从来处来,到去出去,默默无声而又疲惫不堪的缓慢前行,是群井然有序的行尸走肉。
也不知是被这死气沉沉的环境所感染,还是因为地面积雪融化的缘故,没走多久奥帕就觉得双脚沉重不堪,全身僵硬。走着走着,奥帕脚下忽然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