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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偏不让她如意,因此冷笑道:“你刚才还说你弟弟在杨家挣的银子都算杨家的。怎么这元梦斋就不算了?他拿我杨家的银子开的画斋,当然算是我杨家的。”
杜鹃笑道:“大爷,我是为你好。这元梦斋是我弟弟跟人合伙开的,他本人并未出本金。之所以这么兴旺,是因为有他这个人在。因为他会画。有他张罗,才有客人来;他要是走了,你要这个铺子有何用?怕是一个月就得亏本关门。”
杨玉荣恍然大悟,顿时看向黄元的神情就不好了,晓得这小子故意坑自己。
真是养了头白眼狼!
黄元则说不出的郁闷。
他可不就是打这个主意嘛!
这个姐姐莫不是疯了,当着人说出来,一副不让人吃亏的模样。他才不信她这么好心呢。之前她逼得杨玉荣主动退亲、当堂丢弃养子就是证明。
林春却笑了。
他知道杜鹃为什么一定要那个元梦斋了。
关于这个元梦斋,他也听杜鹃说过,是黄元跟人合伙开的一个专门卖字画的风雅去处,听说生意好的很。不过,其中最有特色的要数黄元自己的画。
杜鹃宁可多出三千两银子,也不愿放弃这个画斋,自然是看中了画斋已经创出的名声。昨晚她还说呢,要他把一些精美的木制工艺品放在画斋里卖,融字画雕刻于一体,借着这势头,肯定极快地打出招牌。
这样,他可省了许多事了。
黄元也不吃亏,他会让他看到:他做的东西放在画斋里,不仅不会降低画斋的格调,反而会抬高画斋的品格和名气。
他心里想着,双眼闪闪发光。
而杜鹃已经同杨玉荣谈定,以三千两了结黄元的养育之恩,黄家再不欠杨家什么,杨家也与黄元再无瓜葛。
右首那两个少年见杜鹃和林春明明是乡下来的少年男女,却在公堂上应对自如,也有些不甘寂寞,跃跃欲试。
***
再还一章,还欠五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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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认爹娘(二更)
白衣少年似随意提醒道:“杨大爷须得写个收据才好,在场之人也都做个见证。免得日后杨元有事,牵累到杨家。”
杜鹃拍手笑道:“这话正合我的意思。公堂上,就该公事公办。回头我弟弟被定罪,人家说他是杨家的养子,杨家也脱不开责任。有了收据就好说话了。”
白衣少年看着她如花笑脸,脸上一热。
杨玉荣明知他们是讽刺,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照办,因为他还真怕这个。
于是,又是一番书写证明、盖章签字。
等全部完成后,杨玉荣再没有心思跟黄家人客套,跟知府大人告罪后,便带着两个随同的人急速离去。剩下的事丝毫不想管,或者说,生怕沾上了。
至此,杨家和黄元恩断义绝。
等杨玉荣走后,黄家人一齐向沈知府跪下。
先谢他助黄家找回儿子,接着,杜鹃又磕头问道:“敢问大人,我弟弟到底犯了何罪?”
沈知府威严道:“此案尚待审理,本官无可奉告!你等且耐心等待。杨元——不,是黄元,黄元若是无罪,本官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
见杜鹃还要说,黄元急忙拦住她道:“杜鹃,听大人的。”
他不习惯叫她姐姐。
杜鹃道:“这怎么能成呢?我们作为犯人家属,当然要了解事实,然后或者请讼师帮忙打官司,或者自辩上诉。难道任由旁人攀诬你?杨家都不管你了,我们要再不管,那不是看着你被人欺负。”
黄元听得一愣,忙道:“你不懂,大人自会明断。”
杜鹃上下扫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那你为何还关着?”
黄元张口结舌。
沈知府郁闷道:“本官已经说了,此案尚待审理。结案之前,黄元自然要被关押。”
原以为这女孩有些见识。谁知到底还是无知。
也对,她来自山野,哪里懂这些。
杜鹃却正色道:“大人,请恕民女放肆!话可不能这么说。别说我弟弟了。就是那些圣贤书,一千个人有一千种理解,一万个人有一万个看法,所以自古以来,才会形成诸子百家,形成‘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局面,衍生出许多流派。我弟弟才多大,不过写了一篇文章。若他明明就是怀着拳拳报国之心写的,看的人却指摘他不敬。有通敌嫌疑,还以此为理由揭发他,将他关起来,这也太让人不可思议了。若都这样,这府衙大牢怕是要关满犯人了。似这样的。我也会。拿一篇文章来,管他写得如何花团锦簇、歌功颂德,我也能鸡蛋里挑骨头,将它跟以下犯上、通敌卖国强牵附会起来。不信大人拿一篇文章来试试!”
沈知府蓦然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杜鹃。
那两个少年也都失神。
杨元更是目瞪口呆,他知道这个姐姐有些见识,却没料到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看来。那个泉水村不可小觑。
林春见众人呆怔,也出声问道:“敢问大人,我大靖律法可有一条一款规定:不许书生建言国事,连抒发见解和想法也不能?”
沈知府沉声道:“无此规定!”
林春便疑惑地问道:“那黄元是以什么罪名被关的?”
沈知府哑然,满心苦涩。
被两个山野小儿问住了,可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可黄元不是他想关的。乃是巡抚大人的意思。
律法虽然没有这一条,但抗不过权势。而且书生不许妄议国事、摇撼朝政,这中间的差别微妙之极,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全凭个人理解。
况且。古往今来因为这样事被莫名抄家灭族的人还少吗,哪里说理去?只要君王一道令下,就会大肆清洗。否则,那杨玉荣怎会避杨元如避蛇蝎,已经养大的儿子,就算还给黄家,落个顺手的人情多好,恩断义绝干什么!
冯氏虽不懂杜鹃说的话,但见堂上的官儿也被闺女问住了,就有些害怕,怯怯地扯了扯杜鹃后襟,小声道:“杜鹃。”
黄老实却不管,他任何时候都坚决支持闺女,因此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道:“她娘,咱杜鹃说的对。”
沈知府和那两个少年听了嘴角猛抽,心道你知道你家杜鹃说的是什么吗?进来这么长时间,他们算是看出来了,黄元这个亲爹就是块木头。
黄元再不能沉默了,严肃道:“杜鹃,此事一言难尽。你先带他们找地方住下,安顿好了,耐心等消息。这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我自有主张。沈大人也会秉公审理的。”
沈知府接道:“不错!是非曲直,待本官择日审理之后,便会真相大白。黄姑娘万勿急躁,且安心等待便是。”
杜鹃也知道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先敲震一下,别把他们当无知小民愚弄。
她便道:“这样也好。等这案子再审的时候,我们也是要来的。便是死刑犯,秋后问斩之前,也要上报大理寺复审呢;人家说我弟弟通敌,当然要给我们当堂辩解的机会。我大靖律治清明,很少有这样糊里糊涂就把人给定罪的。皇上听了不知如何想。若是我弟弟被定罪,我们家是一定要上告的。”
沈知府又是一滞。
知道的还真不少啊!
他意味深长地笑道:“到时候本官自会传姑娘来。”
黄元也松了口气,催促道:“好了杜鹃,你们快走吧。”
杜鹃看着他,幽怨地叫一声“黄元!”
然后朝黄老实和冯氏那边霎霎眼睛。
黄元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还没拜见亲爹娘呢。
他心里别扭万分:杨玉荣固然让他再无牵念,可眼前这对来自山野的农家夫妇,也没有给他十分孺慕的感觉。相反,他情感饱受折磨,一时间还无法坦然面对新家人,所以才一个劲地催杜鹃带他们走。
杜鹃则不同,九岁那年两人就相识了,且印象深刻。
后来她也常托任三禾给他带信,今日相见,这个姐姐风采更胜往昔,他心里爱重亲近她,自不是旁人能比的。
只是,他的身份已经确定无疑了,不拜认爹娘说不过去。
想毕,他膝行过去,对着黄老实和冯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叫“儿子拜见爹娘!爹和娘这些年受苦了。”
冯氏顿时哭得稀里哗啦,哪里说得出一个字来。
黄老实更绝,“呵呵”大哭,听着倒像在奸笑。
满堂人和差役看了都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沈知府和那两个少年也都竭力忍耐,颇有些同情地看着黄元,暗自摇头叹气。
杜鹃是知道老实爹的毛病的:只要过分激动,就是这副鬼样子。虽觉得有些尴尬,却没有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