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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高给他做了一杯意大利咖啡。
他忽然问:“下了班,有什么地方可去?”
志高答:“回酒店查查电话簿黄页,你便会知道。”
这时,秘书进来找人,“邓小组,你在这里,王先生长途电话找你,还有,奥米茄厂请你回电。”
志高只得站起来,“不能与你闲聊了。”
她很感激日本人专注凝视的目光,许久许久许久没有人这样看她,志高觉得十分享受。
铃木忽然问:“我们还能见面吗?”
“你有否留下建议书?”
“有,都放在接待处。”
“我们会与贵公司联络。”
回到办公室,志高忽然吩咐秘书:“订一张往吉隆坡的飞机票。”
可是机灵的秘书回答:“王先生已到槟城去了。”
志高用手托着头,“那就算了。”
“槟南风景也很好。”
“不,太远了。”志高有点惆怅。
秘书乖巧地噤声。
下班时子壮推门进来,“志高,来吃饭。”
“你家人头涌涌,我真正害怕。”
“乙新去了公干,你生日无人庆祝怎么行。”
“没关系,一个人照样过。”
“你若回心转意,我在家等你,随时吃长寿。”
“知道了。”
下班她回到家,踢掉鞋子,大声唱:“我会生存,你别以为我会一蹶不振,我会生存……”
她取出香槟,开了瓶独自喝起来。
门铃响起。
谁?她去开门,“咦,是你,铃木,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不知怎地有三分欢喜。
那英俊的外国人微微笑,“想见到心仪的女郎,总得想想办法,可以进来吗?”
志高应该说不,关上门,杜绝麻烦,但是她没有那样做,一向规矩的她居然说:“欢迎。”
铃木一进屋内便喝声彩,“好地方。”
“谢谢。”志高斟杯酒给他。
“看样子你工作范围不止是负责茶水影印。”铃木说。
他脱掉外套,埃及棉的衬衫薄如蝉翼,他美好的身段尽露无遗。
志高轻轻别转面孔,怕贪婪的目光出卖她。
他忽然说:“是你脸上那寂寞的神情吸引了我。”
志高吃惊,抚摸自己的面孔,“我寂寞?”
“是,像是世上一切欢愉与你无关。”
“不,你看错了,”她急急否认,“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铃木笑笑,走到一张婴儿高前面,“我怎么知道?这是你的杰作吧,我在设计杂志上见过,座位前端有梯级,方便幼儿自己爬上去坐好。”
志高说:“对你来讲,起码要装置一台小型电视机,播放动画,才够吸引吧。”
铃木笑,“敝公司在设计一枚手表形录影器,接收部分可戴在母亲脸上,在厨房或浴室都可以看到小孩活动,可放心走开一会儿。”
志高点头,“这是一宗功德。”
“还有,接收器加强电波的话,可携带外出,在办公室也能够看到家中的幼儿。”
“我一向佩服你们的脑筋。”
“愿意合作吗?”
“幼儿不需要先进电子仪器,他们不过想母亲多些时间陪伴在身边。”
“说得正确,但是新女性生活这样繁忙,有可能做到吗?”
志高微笑,“什么叫没有可能,看她选择如何而已。”
“你是一个刚强的女子,理智控制你的肉身。”
志高立刻补一句:“我对自己相当满意。”
铃木凝视她,“那么,你的手臂为什么紧张地交叉挡在胸前?保护什么,又防范什么?”
志高马上放下双手。
“肉体的需求令你觉得尴尬,”他的声音极其温柔,但语气十分尖锐,“你努力压抑,可是这样?”
志高伸手去指他胸膛,“你错了。”
他握住她的手。
“还有,你是谁呢?一个电子小玩意的推销员,贸贸然充心理医生。”
铃木笑了。
志高想把手缩回去,铃木说:“像僵尸一样。”
“什么?”志高怔住。
“你,每一寸肌肉都僵硬,紧绷绷,像死了多时的尸体。”
志高啼笑皆非,跳起来,“谢谢你,铃木君,你可以告辞了。”
他咧开嘴笑,替她斟酒,“呵,喝光了,幸亏我也带着酒。”
他自口袋取出一只小小扁银瓶,旋开瓶盖,喝一口。
那不知是什么酒,隔那么远,志高都闻到一股醇香,她啊了一声。
应该站起来拉开大门请这个陌生人离去。
但是,他说的话,一句句都击中她心坎。
多年来,邓志高的心事无人知道,她像一架精密的机器,每日按时开动,办妥所有公私事宜,休息,第二天再来。
这个陌生人却了解她。
“我又看到你那种寂寥的神情了。”铃木说。
志高伸手出去,取过银酒瓶,也喝了一口酒。
是烈酒,但不呛喉,像小小一道丝绒般泉水滑入喉咙,志高吁出一口气。
奇怪,在乙新面前,她反而不能这样松懈。
因为他是她的男友,她需在他面前维持一定尊严。
铃木轻轻说,“不要害怕,我帮你松一松肩膀。”
他走到她背后,替她按摩肩膊。
手法很道地,绝不猥琐,志高转一转脖子,调侃他:“每次谈生意,都得这样努力?”
“我喜欢你,在美国与日本,都找不到这样聪敏机灵能干却又悲哀的女性。”
“你又看错了。”
“嘘,闭上眼睛,享受感觉,你的皮肤及肌肉不知饥渴了多久。”
志高乖乖听他忠告。
铃木轻轻说:“你需学习好好招呼肉身,你高洁的灵魂不能独立生存,肉体吃苦,你不会快乐。”
志高合上双眼,放松身体,铃木帮她轻轻拿颈肌。
“你是那种不肯让别人洗头的女子,因为觉得唐突。”
全中。
还有,志高每年做妇科检查时都特别厌烦,认为多事复杂的身体机能迟早会拖垮她的灵魂。
这时,她唔地一声。
真的享受。
“今日,你让我这样放肆冒昧,是什么原因?”
志高微笑,“因为我不认识你,以后,也不必见面,没有顾忌。”
他坐到她面前,捧起她精致的脸庞,“你可不要后悔。”
志高微笑,“自成年以后,我所做的事,后果自负,即使跌落山坑,与人无尤。”
他轻轻吻她的发鬓。
志高惊讶地叹息,原来,一直以来,生活了这么久,她从来不知什么叫亲吻,原来,肉体接触,可以给她那样奇异,几乎是属灵的感觉。
对方宽厚的肩膀叫她迷惑。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到,原来王乙新不是她的对象。
她伸出双臂,拥抱这个陌生人。
一定是喝醉了。
生平第一次这样放松身体,四肢微微颤抖,像绷紧的橡筋松下时会变得蠕动。
真像一个绮梦。
可怜的志高,她又何曾做过缱绻缠绵的梦,她所有的梦境,不外是被一只怪兽追得跌落悬崖,或是在试场摊开卷子,一条题目也不会做。
她频频叹息。
那一天,志高明白到,肉身除出自一个会议室走到另一个会议室,还有其他用途。
时间过得太快,天微亮时,两人的电话及传呼机已经响个不停。
铃木轻轻说:“我还想见你。”
志高微笑,伸一个懒腰。
“我今日回东京,你有我通讯号码。”
志高不出声。
他喝完咖啡才走,听见志高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真挚地说:“我会想念你。”
“一具僵尸?”
他笑了,深深吻志高手心。
他启发了她。
从前志高以为最大的乐趣是白天看日出,晚上观星座,读一本好书,吃一块巧克力蛋糕,呵,又考了第一,还有,成功地取得生意合约。
原来还有其他。
她淋浴更衣上班。
子壮看到她喝一声彩:“从未见过有人穿白衬衫都这么好看。”
志高不出声。
“挂住乙新?叫他回来好了,我们正少了一个会计人才,若不是你一直不愿与他做同事,他一早成为拍档。”
志高微微笑。
“你一累就有这种魂离肉身的神情,志高,莫非又想发明什么玩意儿?”
志高轻轻答:“叫婴儿夜间不哭的仪器。”
子壮笑,“天下有那样好的东西?有否叫丈夫体贴,孩子听话的工具?”
志高坐下来,“子壮,你可记得我们在初中时怎么样应付发育的身体?”
“没齿难忘,可怖之至。”
“子壮,我们的母亲大人大大失职,无良地将女儿蒙在鼓里,漆黑一片,担惊受怕。”
“我发誓将来一定要与维樱说个一清二楚;这具身躯里外并无任何可耻之处,女体世世代代拥有孕育下一代的天职,什么叫经期、怎样选择生棉?还有,几时佩戴胸围,都会同她详细讨论。”
志高探过身子,“再进一步呢,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