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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无视掉信函,吩咐花年花岁需要准备的行装,通知被点名随行的弟子,一面却微微迟疑,终于还是开口道:“去告诉如烟,带上小昭。”
——带她去走走也好,何必管叶重华要说什么。
就算是唯一一个看穿了他心思的叶重华,也不会懂他远远看着苏小昭的心情。不会懂每次迎上苏小昭毫无掩饰的目光时,他心里的窒闷。
那是他的女孩,没有心机,不设防备,他却只能退却。
因为,她是他在七秀这个金丝笼里的一个寄托。而他却必须保护自己在金丝笼外的另一个寄托——银霜踏月,邪莲九笙。
邪侠,莲九笙。
——人的眼睛是会骗人的。
留在人心里太过强烈的印象,足可以否认一切。
莲漪深知这一点,所以长久以来世人所见到的七秀公子,永远是彼岸沙华红衣如火,比女子更美比女子更魅,模糊掉性别掩藏起男子气概,以此避人口舌之祸。他一身傲骨手段强硬不留情面,比女子更冷比女子更毒,以此断人妄想之念。
他为了七秀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的人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精致无缺,没有任何人可以否认七秀公子。
他知道众人投在他身上的是什么样的目光,如廖千良的迷恋,如这些凤翔赌庄打手和镖局弟子的惊艳。即使他走在车队的最后,那些目光也不时会偷偷地投过来。
他从来都不在乎,他目光所及的只有一处——那个和小昭骑马并进的年轻小子,是谁。
“我倒不知小昭几时结识了这么一位少年俊才?”
一瞬间的鸦雀无声,仿佛是印证着某些不好的感觉,他浅浅悠然,知道旁边的弟子都在窥探着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仿佛没有什么可让他在意。
直到有人缺神经的答道:“怕是小昭的缘分到了,那小子虽然没什么家世背景,但功夫却是不错,英雄不问出处,与小昭也登对的很……”
她后面说了什么,他已全然听不进,笑容像已经黏在了脸上的一层假壳子——为什么每个人都在盯着他,让他在这张面具下连气也不能透?
其实应该有所准备,也许会有这一天。
他不能要求每一个七秀弟子终身不谈嫁娶,同样也不能要求小昭。只是他安于小昭毫不掩饰的目光,却忘记每一次都无视了小昭目光的人,是他。
“只怕公子还得多出点嫁妆,别让小昭吃苦才好。”
莲漪黑如琉璃的眼比彼岸的夜更深,谁也看不透。他沉默半响却是笑容一深,“也是,虽说七秀坊自来没有准备嫁妆这一说,但又怎么能让小昭嫁出去吃苦呢。”
目光所及之处英姿勃发的少年,乖巧和煦的少女,一、对、璧、人。
气氛渐渐又恢复生动起来,弟子们因为他毫不在意的态度终于释怀,他笑着,应着,脸上没有温度的笑容,黏腻得让他自己都厌恶。
——十年前,是他将她从火海里救出,带回七秀。
把她视为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女孩,看着她一天天笨拙而努力的成长,注意到她的目光时时透过众多弟子落在他身上,平缓而坚定,柔软而执拗。
那不是件好事。明知道因为自己的秘密,他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威胁到七秀——但他心里却是欢喜的,让他在她的目光中也有些喜欢起自己所伪装的这个壳子来了。
因为,那是被她所喜欢的,她喜欢,就好。
他会因此而时常勾起嘴角挂上笑意,这个华丽精致的人偶,仿佛也因此多了一份意义。不止为七秀。
只远远的看,不靠近,不碰触,就不算爱么?
为她毫不掩饰的心意心生欢喜,在她的目光中便平静和满足,就不算爱么?
但是是他十年来一直回避了苏小昭的目光,所以,她从不属于他。
十里红莲孽如骨,红颜如火骨如荼。
他站在暮色中,看黄昏的天空一片惨烈,一身红袍在黄昏的晚风中猎猎,华而不俗的金饰映着残阳最后的光,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七秀公子这个华丽的壳子之下,他却只能远远的站在红尘之外,连碰触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
“——十里红莲孽如骨,江湖中这句话说的真是不错,都不知上天怎么就造出公子这般的人物。”
苏小昭怔怔听颜如烟说着,视线同其他人一样移不开,但是即使再多的目光中,莲漪也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每一次,每一次,都可以毫不费力的找到她的视线——目光一瞬交错,他片刻怔然,因为,苏小昭的目光没有变。
整个暮色鲜活起来,红衣猎猎黑发飞扬,他在残阳逆光中弯起琉璃黑瞳对她微笑——她的心,没有变。
他不需要更多,他只知道一点——苏小昭没有爱上那个少年。
因为她的眼里,没有别人。
看着颜如烟安排她替他整理帐篷,他虽知道自己该回避,但就算是失而复得的些许得意忘形,他站在门口,看她略嫌单薄的身影忙碌。他们很少可以距离这么近,好像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却知道自己绝不可能伸出手。
至少此刻,她还是属于他的女孩,却是不能他碰触的女孩。咫尺也可以是天涯。
“怎么是你来替我整理么。”
“公子……不中意么?”
“我怎会不中意,只是以为你该会多出去走走罢了。”——例如,和那个姓莫的少年?
他在苏小昭脸上看见一瞬间的局促,那难以被辨别的慌乱,却让他的心安了下来。
因为她在乎。
他心中已完全消失了对莫小铩的介怀,那个孩子不会是他的威胁。
他该高兴吗?
继续把她放在眼前,不正视,不回应,只期望她和大多七秀弟子一样终身不嫁留在秀坊——这样,他就高兴了吗。他的笑容淡去了温度,重又冰凉黏腻像粘在脸上的一层壳子。
“——这里已经整理好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你去吧。”
一切在一瞬间便又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过,因为他只是个壳子——为了保护七秀而存在,不能去爱不能被爱的人偶。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2
十六岁火烧无盐,接掌七秀,正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那时的莲漪有多肆意耀眼,江湖就有多少流言蜚语。
他学会收敛学会虚伪,开始懂得如何不见血刃,将冲突减到最小来让他人收起口舌。
然而越是将七秀公子塑造得完美无缺越是感到重重枷锁,年少时的他,没有自制到可以完全放弃自我。
所以开始锦衣夜游,在一身迥然不同的银衫与银狐面具下,卸去了有关七秀公子的一切,没有顾忌没有束缚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越是高调越没有人会把他和七秀公子联系在一起。
即使年纪愈长明白这样的危险与隐患,却已经戒不掉。他需要一个地方来安放真正的自己,只能越发谨慎,哪怕因此而放弃更多东西。
他在很远的地方看着那个有着灼灼目光的少年肆无忌惮靠近小昭,带她坐在树上谈笑赏月,他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却看得到他眼中放出的光彩。
却快要忘记自己最后一次可以无所顾忌的碰触别人是多久以前——是小昭吧,那个他亲手抱回七秀的女孩,所以,已经十年了么……
他该走了,他并不想看着苏小昭和这个少年坐在一起的模样,也许不能碰触就该放手,而他的小昭跟这孩子在一起看起来并不欢喜却也不讨厌。
他在告诉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去做——他决定去长安,是因为暗夜之枭。所以,他现在就该转身。
可是,正要移开的目光却看到了他绝不会想看到的一幕。
——所以他早该离开。
他的心静得出奇,无喜无悲,好像只是一片荒芜,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一个人坐在树上,那小子已经慌乱的跑了。
她看起来似乎只是有些困惑,却看不出对方才那一幕的排斥。
她为难的看着树下,因为,她个连舞都跳不好,更不要提学武功的小笨蛋。
——那个小子,居然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他不知道自己是苦,还是笑。然而自己意识到时,人已经飞到她附近的树上。
苏小昭蓦然转头,惊讶和惶恐,满目戒备。
对了,他现在是莲九笙。
从来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无所顾忌没有束缚的莲九笙,在此时他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
莲九笙和苏小昭注定没有交集。
感觉到苏小昭已经戒备几乎僵硬了,心里有些微的柔软,他并不想吓到她。轻轻一跃跳到她坐的树枝上,不等她有所反应便扶着她落向地面。短短一瞬,她的温度从手上传来,还没有真切他便已经放手退开。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