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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玉成叹了口气,说道:“龙主任,我态度不好,向您检讨。我心里急啊,向阳县的工作才刚刚铺开,还没看到起色,这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就到处告状,扰乱县里的正常工作,他们是唯恐天下不乱,唯恐向阳县的社员群众过上好日子啊……”
龙铁军微微点头,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赏。
“玉成啊,你的心情我了解,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调查组组长谭历阳同志,是个敢于坚持原则的同志,我亲自点的将,你有什么情况,可以及时和他沟通。”
听了这句话,严玉成暗暗松了口气,知道今天这趟没有白来。
默默地和龙铁军握过手,严玉成转身出门。
“转告柳晋才同志,身正不怕影子歪,好好配合调查组的同志。”
严玉成几乎是哼着小调上的吉普车,秘书肖志雄和司机小许浑没想到严主任心情变化如此之快,早上出门的时候,这位的神色像是随时要吃人的样子。
我得到这个消息慢了半拍,是江友信转告的。
江友信微微有些紧张,制砖厂的事,他基本上清楚。当然具体的操作过程不知道。
我眼角的肌肉牵动几下,淡淡道:“谢谢你,江哥。没事,让他们查。”
倒也不是我死猪不怕开水烫,是真的早有准备。五伯和柳兆玉那里,帐目是清清楚楚的。大队办的企业手续也相当齐全。
柳家山八百多口子,不敢说是完全的铁板一块,调查组调查的时候,个别人跟调查组说些别有用心的话也难以避免。然而真正的内情,知道的只有五伯、柳兆玉和大队长阮成胜。阮成胜是老妈嫡亲的表兄弟,制砖厂开工之后,他那份好处自然没拉下。如果一定要说嫡系,这三位乃是老爸嫡系中的嫡系,最是稳当的人。调查组想从他们口里掏出什么东西来,难!
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国家干部的身份,大队支书和大队长,本质上还是赚工分的社员。无所求则无所惧,调查组又岂奈他何?
打发走江友信,我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出了县革委,搭上了去柳家山的班车。
五伯听我说了大致情况,气得摔了茶杯。
“他们想干什么?看我们农民能吃上顿饱饭,心里咯得慌?娘卖X的,让我知道是谁干的,老子剁下他的狗头做夜壶!”
这位当真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阮成胜和柳兆玉却都是沉稳的性子。这个事情,主要是柳兆玉在具体负责,阮成胜就看了看他。柳兆玉点点头,朝五伯说道:“爸,你也别发那么大火。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
五伯依旧气呼呼的。
“调查组的人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们。”
“还在县上呆着呢。估计要先和严玉成通过气之后,才能下到公社来调查。”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稳稳地说道。
阮成胜问道:“小俊,这个事情,你爸爸怎么说的?”
我笑了笑,两手一摊:“他什么都没说。这个事情,他根本上就不知道。”
这话说出来,全然没人相信。
五伯疑惑地道:“晋才当真不知道?”
我很无辜地道:“五伯,我什么时候哄过你?实话跟你们说吧,这个事情就是我跟县农机厂的一个朋友捣鼓出来的。我出的设计图纸,他做的制砖机。从头至尾,我爸毫不知情。”
“好啊,小俊,我就一直在怀疑,原来这个资本家真的是你啊。”
柳兆玉指着我的鼻子,又是惊讶又是羡慕。
“兆玉哥,说得太难听了吧?什么资本家不资本家的?咱们这是互惠互利,合作愉快。柳家山大队公家和私人都赚了工钱,我们辛辛苦苦,又是图纸又是机器又是联系销路,也该有点好处吧?”
阮成胜笑了:“说得是。打我我来,骂我我来,要亏了我再不来。谁做事不图点好处?”
阮成胜这一笑,气氛就没有那么紧张了。关键是他们搞清楚了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也没啥大不了的,大队办的企业,只能勉强算是集体企业,又没叫公家掏一分钱,烧出来的砖正儿八经卖给了火电厂,也算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增砖添瓦,贪污犯罪这条罪名,无论如何是安不上的。而柳家山大队的社员为制砖厂出工,计的都是工分,一切中规中矩,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大帽子,怕也不好随意就扣下来。
唯一有点问题的就是体制,这里面夹杂了些私人参股的因素。怪只能怪当时的大环境,对私营经济抓得太严太死了。
五伯眯起眼睛想了一会,说道:“就是这么办。是大队的企业,把帐做清楚一点,给小俊的钱,就当是买制砖机的款子。人家肯赊两台制砖机给大队,那是支援农村生产建设呢。难不成做好人好事还有错了?”
我微笑着掏出三个信封,交到他们手里。
柳兆玉毕竟年轻,心里急了些,拿手捏了捏,有点厚度,顿时就笑眯眯的了。
“五伯,七舅,兆玉哥,拜托你们了。这事情,不能跟我爸说,我怕他担心。”
这额外加的三个信封,就是封口费。一致对外。对调查组是这样,对老爸也是这样。他要是知道我掺和了进去,心里一定有疙瘩,说不定今后对我严加管制,我就惨了。
这样的险,是不能冒的。
谁知这个动作,依旧做迟了些。我心情大好,哼着小调回到县革委,一踏进家门,心里就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客厅里,严玉成和老爸正襟危坐,一副今天非要将事情搞定的神态。要命的是,这两位的眼睛是直勾勾看着我的,料来要搞定的对象正是本衙内。
所幸严主任柳主任虽走向阳县数一数二的狠角色,本衙内再世为人,几十年江湖打滚的阅历也不是白瞎的。当即脸露微笑,礼貌万分地向二位主任问好,不着一丝痕迹。
“小俊,你坐下。”
老爸板着脸,指了指跟前的竹椅。
“爸,严伯伯,什么事呀,搞得那么严肃?我又没做坏事。”
我笑着坐下,插科打诨的想要搞活一下气氛。
“哼!”
一人重重“哼”了一声。出乎意料的是,“哼”这一声的居然是严玉成而非老爸。看来严主任当真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你老实交代,柳家山制砖厂的事情,是不是你整出来的?”
“不是。跟我没关系。”
我断然摇头。
“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个事情搞不好你爸爸会很被动。”
严玉成语气严厉。
我淡淡一笑,说道:“严伯伯,你也不用吓唬我。这个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来龙去脉。我看,被动的是调查组,是那些无事生非告刁状的小人。”
严玉成不怒反笑:“哦?你倒是说说,凭啥被动的是人家调查组?”
“哼哼,凭着一封匿名信,地革委就大动干戈,派出阵容庞大的调查组,未免也太草率了些。凭什么柳家山搞了个制砖厂,背后就一定是我爸的首尾?那要这个制砖厂开在古镇公社,是不是就是王本清指使的?要开在渡头镇,那你严主任就脱不了干系了?”
王本清老家是古镇公社,而严玉成的老家是渡头镇的。
这一番话言辞锋锐,顿时将严玉成噎住了。
老爸见状,拍了拍桌子:“怎么跟严伯伯说话呢?没大没小!”
我笑道:“对不起啊严伯伯,这个话其实跟你说不着,该跟调查组的钦差大臣去说才对。”
严玉成又“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哎呀,严伯伯,这个要紧时候,你不该到我家里来的。要是让调查组知道了,还以为你和我爸订立攻守同盟呢。”
严玉成与老爸大眼瞪大眼,哭笑不得。
几句话搞得两位气势汹汹的主任没了脾气,目的达到,我见好就收,笑着说道:“放心好了,由得他们去查,绝对没问题。”
严玉成眉头一蹙,说道:“你不是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么,说来听听。”
第七十八章 王友福的小动作
我毫不迟疑,将今天在柳家山与五伯他们商量好的一套说辞摆将出来。严玉成和老爸听得十分认真,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末了,严玉成问道:“这个事情,既然与你无关,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嘿嘿,原本是与我无关的,人家告了状,调查组来了,就跟我有关系了。这明摆着就是有人想整我爸,间接整你严伯伯。你们是领导干部,有组织纪律约束着,这种关口要谨言慎行。我是小孩子,可没那么多顾忌。难道人家告了我爸,连我都不许回家看看外公外婆啊?”
我侃侃而谈,饶是严玉成和老爸已多次见识我的“成人思维”,一时之间仍有点难以接受。这个小子,当真只有九岁么?假使老爸真有问题,大约最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