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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香浆的方子是她根据颜叠吉遗留下的羊皮药经里的一个药方,结合自己过去的调酒知识,改编而成的。
失败了再试验,试验成功了再改良,如此反复多遍,六天之后,她才收起满意之作,回到离江镇,再次住进青云客栈。
这天傍晚,她早早沐浴更衣,化了个略显妩媚的淡妆,然后带上一小瓶提炼好的五香浆,来到青云酒楼。
酒菜上桌时,她取出小瓶,当着小二的面,打开壶盖,倒了几滴五香浆入壶。
浆融酒,生寒香。
澄黄色的酒液在几息间化成了清透冰澈的水绿色。
小二目瞪口呆。
颜初静要的便是这般效果,正欲开口求见掌柜,不想天也助她,一个白衫少年闻香而来,明朗眉目,丝毫不掩惊喜之色:“好清凉的酒味!小子李合洵,不知姑娘方才放了什么进酒里?竟有这等香味……”
听他自报姓名,颜初静心中一动,也不说话,直接倒了杯放到他面前。
李合洵连忙道谢,举杯一饮,但觉一口清醇化作万千冰丝,顺喉而下,流散至脏腑四肢,沁得一身凉畅,说不尽的痛快,当下大赞好酒,拱手向她一揖:“请姑娘稍等片刻。”接着,蹬蹬蹬地快步走上二楼。
不一会,只见他与一个五十出头,身着松灰宽袖长衫,浓眉短须的老人一同下楼。颜初静不曾见过李掌柜,只是隐隐猜到他的身份,待他二人走近,便起身微微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李掌柜伸手虚扶,笑道,“小老方才听犬子说姑娘以南井冬调出新味,很是好奇,所以冒昧前来求一杯尝鲜,失礼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颜初静道:“不敢当,请坐。”
“打扰了。”李掌柜说着,在她对面坐下。李合洵站在他身后,望着桌上的酒壶,眼神里流露出几丝意犹未尽的馋意。
小二忙上前提壶,为李掌柜斟上一杯。
一杯入肠,寒香盈盈,有若雪山上不染尘埃的冰泉,将身心涤濯一清。李掌柜面色大变,一脸的不可置信。半晌,他自斟一杯,细细品味之后,忽觉多日来缠绕心头的烦恼好似随着这酒中寒意一一化开,烟消云散。
“妙,妙啊!”他放下酒杯,压了压心里的激动,神情里多出几分凝重,“小老李德甫,是这家酒楼的掌柜。敢问姑娘芳名?”
所谓闻弦知意,颜初静晓得这种添加了五香浆的新南井冬已经打动了他,于是说出事前定好的假姓——宓。
李掌柜随后问她是如何调出清凉如斯的酒味。颜初静并不隐瞒五香浆的妙用,但也只字不提其成分制法。“……不仅是南井冬,其他的酒,譬如贵酒楼的丁兰雪、贤遇酿、水萝仙等等,都可以用它调出冰凉之味。”
千里酒馆的冰古酿为何在短短一个月内名声大盛,诱得大批顾客频频回头?
其因与雪中送炭异曲同工。
离江镇乃南陵东部边镇之一,镇中驻有重兵。夏日炎炎,将士们需要更爽快的酒,老百姓喜欢更凉快的酒。而以北丹茶果酿造而成的冰古酿,在冰镇之后,甘凉清洌,解暑消热,远非香绵幽润的南井冬又或清香淡爽的丁兰雪可比。
而她提炼的五香浆,内含薄荷、雪莲、红兰、萼藤等十几种味凉性寒的药材,混入酒后,较之冰古酿无疑更胜一筹。
李掌柜闻言大喜,立即问道:“不知宓姑娘可有制浆之法?”
颜初静点头。
“如此甚好,我愿出三百两买下此法,宓姑娘意下如何?”李掌柜想了想,开口试探,心里明白此女也是有意出售五香浆给青云酒楼,否则又怎会在这里示与人知。
颜初静浅浅一笑,经黛笔描画过的眼角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宛若琉璃透水,媚而不娇,谧中含漠。站在李掌柜身后的李合洵看得心神一荡,顿觉口干舌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听到她缓缓说道:“……签下协议后,五香浆便属青云酒楼独有,区区一千五百两银子,想来贵楼东家还是出得起的。”
李掌柜眉头微皱,心中暗暗衡量了一番,回头低声吩咐儿子到帐房支取了一百两过来,然后对她说道:“如今东家不在,我也不便擅自做主。这样吧,您先留下这瓶五香浆,待东家回来,我也好让他试一试其味之妙,说不定东家一高兴,就应了您这数了。这里有一百两谢金,不成敬意,还请您笑纳。”
他说得诚恳,可内中涵义却耐人寻味,若是寻常女子或许真会被他这番说辞蒙骗了去,然而,颜初静并非卤莽无知之辈,岂会不知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可笑,倘若五香浆的秘方可以轻易被破解的话,她又怎会开出千两高价?
当下,她将装着五香浆的小瓷瓶放到桌上,而后收起那一百两。初步目的既已达成,她也懒得再多说什么,随即起身告辞。
李掌柜很是客气地陪送到门口,眼见门前停靠车轿的一侧空空如也,便道:“天色不早了,女儿家孤身一人,路上多有不便,洵儿,你送一送宓姑娘吧。”
李合洵欣喜应下。不料,颜初静回头淡笑:“多谢掌柜好意,我就住在对面客栈,安敢劳烦李公子相送。”
李家父子皆是一楞,随即又一道笑了起来。
未圆月
不出颜初静所料,李掌柜当夜用五香浆试了几种酒楼里的招牌酒,发现均可调出清凉之味后,欣喜若狂,立即分出少许,交给坊里的酒师研究。
青云酒楼与青云客栈皆属镇中富贾扬子适名下的产业。扬子适也是爱酒之辈,尝过用五香浆调和过的清酒后,便下贴请她到酒楼一叙,这才知道五香浆竟是出自她手,当即开口聘请她担任自家酒坊的酒师。
颜初静顺势提出三个条件。一是只签短期契约;二是研发新酒的费用皆由酒坊承担;三是每出一种新酒,酒坊必须支付一定的酬金才能买断酒方。
这三个条件,乍听之下,好象多利于她。然而,只要材料损耗控制得当,资金运转正常,一般情况下,酒坊是稳赚不赔的,而一旦研发出上等美酒,获益的却不仅仅是青云酒楼,还有他名下的客栈和赌坊。
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少占一点便宜,就多一分安全。形势如此,颜初静不得不放弃其他更利于己的条件。
扬子适当场应允。
三日后,扬子适借古画《朝天子》之名,在青云酒楼中设宴广请各方宾朋。席间,匀和了五香浆的南井冬、水萝仙、贤遇酿、思桂秋、丁兰雪等清凉佳酿大放异彩,上至县丞,下至书院学子,人人赞不绝口。
正是一杯惊四座。
次日,许多老顾客闻讯而来,一饮之下无不叹为琼浆。因此一传十,十传百,不过数日,青云酒楼再出新酒的消息已传遍了离江镇。
就在酒楼生意好转的同时,被扬子适派出去调查颜初静底细的家奴也回来了。
也不知是家奴无能还是颜初静隐藏得太好,扬子适最终只知半个月前,她独自一人忽然出现在小镇中,期间去过一趟牛角山,除此之外,一直住在青云客栈里,极少外出,更不见与他人有往来。最近几日,倒是时常去酒坊取酒,偶尔还到药堂买些药材……
最后,那家奴还八卦了一句,听坊里的王老酒师说,李掌柜家的小六这几天老往坊里跑,好象对她有点意思……
听完八卦之后,扬子适摸摸下巴,想起这个神秘女子的举止谈吐,又想想李合洵平日里的为人处事,直觉撮合此二人,利大于弊,于是唤来李掌柜,交代了几句。
当天傍晚,李掌柜回到家,吃过晚饭,便叫李合洵到他书房里来。
书房里布置简雅,壁上悬有名家的淡墨山水画,柜中摆着不少书册,多半有翻阅过的痕迹,可见主人并非买来当作摆设。
入了座,他先问了儿子的功课,然后提起陈家三姑娘:“……今日在楼里见着,白净安娴,模样的确不错,家底清白,难得还未许配人家。你年纪也不小了,我打算请媒妁去给你提亲,这阵子,你就在家读书,少出去鬼混,知道吗?”
李合洵一听,便急了:“爹,我不要娶她!”
李掌柜顿时沉了脸:“怎么,你还嫌人家配不上你?”
“不是的,我,我……”李合洵见他生气,不禁有些心慌,结巴了一下,随即壮起胆子道,“我喜欢宓姑娘!”
“荒唐!”李掌柜冷声道,“此女来路不明,形容不庄,如何能当我李家媳妇?!”
南陵女子在未出闺阁前,除了喜庆节日外,一般不用胭脂描妆,只有嫁人生子后才会以胭脂匀面。颜初静为了掩人耳目,点了些许胭脂,将原本清秀的眉目勾描得妩媚动人。所以,谨严持重的李掌柜才会认为她不够端庄。
扬子适有意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