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曦凰茫然一瞬,抬手接过那封诏书,竟不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夫天造草昧,树之司牧,所以陶钧三极,统天施化。故大道之行,选贤与能,隆替无常期,禅代非一族,贯之百王,由来尚矣。爰暨元兴,祸难既积,至三光贸位,冠履易所,安皇播越,宗祀堕泯,则我万历之祚,永坠于地,顾瞻区域,翦焉已倾。大将凤王,天纵圣德,灵武秀世,一匡颓运,再造区夏,固以兴灭继绝,舟航沦溺矣。若夫仰在璇玑,旁穆七政,薄伐不庭,开复疆宇。遂乃三俘伪主,开涤五都,雕颜卉服之乡,龙荒朔漠之长,莫不回首朝阳,沐浴玄泽。昔火德既微,魏祖底绩,黄运不竞,三后肆勤。故天之历数,实有攸在。朕虽庸暗,昧于大道,永鉴废兴,为日已久。念四代之高义,稽天人之至望,予其逊位别宫,归禅于凤,一依唐虞、汉魏故事。’作者有话要说:禅位诏书来自百度,略有删改……
历经三朝数百年的宫阙,再次经受了战火的洗礼,前廷宫阁被损毁大半,所幸后宫尚且波及不深,动荡中不少嫔妃宫人罹难,血溅丹陛。
是夜,皇帝因伤势过重驾崩于朝阳宫,尚不及三年,皇朝已历三主。
反臣李隆绪殿前伏诛,太后懿旨,李皇后被贬为庶人,皇女无辜则免去迁谪,由太后亲自抚养,李氏一族尽皆下狱,首从者论以极刑,罪且不及三族,赦死刑,李氏宗亲刺配南疆,永不得返。
知道那日真相的人都已经不能再开口,迈往顶峰的路只差了一步,再也没有人阻挡他们的脚步。
皇帝薨逝,国暂无主,由太后代政,懿旨一道接着一道颁下,朝中大臣重新更替,原以为曾攀附巴结李家的必然逃不过被牵连的下场,没想到只有几名与国公和左相过从甚密的大臣被拘下狱,并没有其他大的动静,朝廷内却是人人自危,各部各司做事愈发循规蹈矩,就怕一个行差踏错招来杀身之祸。
皇帝大行,宫中挂起白帷,太后宫中日夜可听到女子恸哭,低抑凄恻,牵断人肠。
侍奉太后的宫娥捧了银器、青瓷方甫退出行宫,就看见一道翩跹丽影站在台阶上,衣袂凌空飞舞,曦凰静立在那里,似在抬头仰望宫墙上的天空。
“参见王妃。”为首女官率先拜服下来,身后一众宫娥俱都跪下,衣帛锦绸的摩挲声,清晰的响起。
曦凰出神的看着空中流云,待听到中庭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后,这才缓缓低首回眸,看到宫娥手中端着的各色精致小菜和一碗白粥,分明没有动过的样子。
“太后还是不用么?”她冷冷的问,声调不见起伏。
宫女惶恐,不知如何作答,只战战兢兢的应了个是,昭阳从中庭方向匆匆走来,正好瞧见此刻一幕。
“若太后还是不肯用膳,昭阳,你去把小公主带出来。”她漠然转身,昭阳觑见她脸色,不敢稍作踯躅,裣衽作礼后,领着宫人复又折返入宫。
午后长风掠过,阳光晴暖,曦凰立在廊庭高阶上,遥望着远处天际,衣袂舒卷时,仿佛凤凰羽翼,像是随时会跃风而去一样。
“太后肯进膳了。”昭阳悄然走至她身后,低声道:“只是憔悴了些,并无性命之虞。”
“要是想死,早就死了。”曦凰淡淡说道,丧子之痛虽伤,但她仍有放不下的人,断不了的牵挂。死,不是真正的解脱,有时候女人远比男人要坚强许多,“你有什么要事么?”刚才见她脚步匆忙,必是特意寻来。
“召熹殿出了事。”昭阳低声说道。
“丽嫔?”曦凰微拧了眉头,先帝后宫尚且全部留置着,只待日后新帝继位便要全部迁往离宫,不过一应的月奉用品并未有丝毫裁减,丽嫔又是曦凰特别关照着的,不知能生出什么事来。
“丽嫔娘娘就在方才趁宫人不备,用剪刀自戕了。”
曦凰怔了一下,心中莫名泅散出痛意,“她已经输了所有,早早去陪先帝未尝不是解脱。”那个眉目娟雅的女子,其实她的样子曦凰并没多少深刻印象,倒是刚烈的性情让她记忆犹新,虽然她也做错过事,也与那些后妃一样周旋于勾心斗角中,可唯有对先帝的一片情意却是假装不出来的,“纵使身旁有千娇百媚,唯得一人是知己。”她摊开双手,盯着自己的掌心,徐徐露出笑来,“昭阳,人生漫长,你说她这样是不是太傻。”
“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昭阳低头,语声萧淡,眼底哀色蔓延。
“求仁得仁。”她口中轻轻咀嚼着这句话,那人的声音仿佛忽然在耳边响起,昔年他的那一句不过求仁得仁,悔就悔了,说的浑似轻松,彼时她也当不放在心上,如今忆起,心中反倒感慨万千,此刻才明白他这句话的分量何止重逾千斤,“我想先帝在天有灵,也希望她能好好生活下去吧。”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生或死谁都不能左右。”昭阳眨了眨眼睛,抬头时,神情冷漠,并不流露出丝毫哀悯。
曦凰静静看着她,那故作坚强下的脆弱似乎一眼就能被她洞穿,“死了总比活着简单。”她别过头,装作不曾看到她心中哀恸。
只是彼此间的伤和痛,谁又少过谁,一个是再见无期,一个是相见无缘,同样的悲哀,同样都有一个落魄的灵魂。
“将丽嫔的尸身厚殓入棺,之后自有追封。”曦凰缓步跨下台阶,一步一格,慢慢从九重天走向尘世间。
宫中再三(炫)经(书)历(网)浩劫,有些老宫人历侍三朝饱受战乱,太后心有不忍,懿旨将这些老宫人遣送出宫,让他们返回家乡。
一时间,宫里人少去大半,空荡荡的宫阁回廊,漫无边际的俱是寂凉,明明触目皆为奢华,曦凰却觉心中萧瑟,走在宫苑里时回望天子殿,高大的宫宇都浸在了满天霞光里。
老百姓不会在意这皇位上坐得是谁家天子,国姓是李是张。真正追逐着这一切的人都已经化为白骨黄土,余下的,也只是空有心而无力罢了。
一次又一次的宫闱政斗倾轧,无数的人死去,为的不过就是帝位皇权这四个字罢了。偏偏越想得到的人得不到它,从无此心的人却空握了这天下河山。
曦凰漫无目的的走在行苑里,身旁脚下跪伏着多少人,她也恍若没有见着,衣帛长裙逶迤过青砖玉阶,白石松台,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忽而听到阵阵歌声从一片红转绿墙中传出来,“蓝天里有阳光,树林里有花香。小鸟小鸟,你自有地飞翔。在田野,在草地,在湖边,在山岗。小鸟小鸟迎着春天歌唱,啦啦啦啦啦。爱春天,爱阳光,爱湖水,爱花香。小鸟小鸟,我的好朋友,让我们一起飞翔唱歌,一起飞翔唱歌,啦啦啦……”
曦凰不由自主的被这歌声吸引,慢慢走近,宫门前禁军森严,她抬头一望,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慕诏殿。
禁军见她到来,欲跪拜见礼,她轻轻一拂袖,径自踏入宫门。
徽帝退位后并未迁居封邑,而是和他的母妃住在了这慕诏殿,虽然一应有人伺候周道,但不得诏允是不能随便踏出此处半步的。
在这宫里从来不乏阅尽颜色,捧高踩低的人,已然无权无势的汝南王和淑妃早就不是众人阿谀奉承的对象,慕诏殿里也显得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多少当值宫人。
曦凰循着歌声,倚着墙角走,当她看到那个女子坐在一棵盘根古树下时险些不能认出她来,依旧是华服锦缎,绿鬓如云,但那神采却全然变了,没了昔日的伶俐敏慧,她木讷的靠着树,反复吟唱着这首童谣,目光呆滞的望着坐在身前抱着面摇鼓在玩的小孩子,仿佛如同一尊没有悲欢喜怒的木偶。
争了一生,算了一生,到头来还是花落飘零,无依无助,所幸她还有个孩子,尚有一丝牵念,不至于生无所恋。
暮色将临,天边云霞似被血染。
曦凰坐在宫殿里,四周随侍宫人尽被遣出,偌大殿宇只剩下她一人,静悄中,沉烟香袅幽转。
昭阳悄声拂帘进殿,看到曦凰坐在妆镜台前的背影,不由黯然蹙眉,自从慕诏殿回来后,她已经枯坐在那里一个多时辰了。
“王妃。”昭阳还是不由轻唤了她一声。
“何事?”良久,才听到她一声回问,音色低去了几分。
“楚将军求见。”
楚桓来时,什么也没多说,行礼过后,递上军令符节和官印,手上捧着的军甲银白胜雪。
“辞官后,你有什么打算?”曦凰并不问他决意离去的原由,也不试图挽留。
“不知道,还未作好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