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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低眉敛容,送皇上至宫门口,轻声道:“皇上也去看看淑妃罢,她怕是有些吓到了。”
皇上原本的一点欢愉神色也在一刻间褪尽,听皇后又提起淑妃,不由冷下脸,“蛇蝎妇人,朕真想……”
“皇上切莫冲动。”皇后忙规劝:“好歹顾念一下大皇子,毕竟那是他的母妃……”
皇上看着皇后,目光复杂,伸手捋整她的鬓发,怅然轻叹,“你总是那么心软。”
皇后半垂下眼,幽幽一笑,“臣妾也是为皇上着想。”
他知道她的心意,不过是不想让他的儿子将来恨他而已,可在这天家,亲情之间连着的未必是体谅和敬爱。
“朕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皇后立在殿前目送皇上离开,曦凰走到皇后身旁,皇后扬手一摆,侍立殿前的宫女左右退下。
“曦凰,淑妃这事是不是和你有关系?”皇后蓦然回身,目光正正望定曦凰,肃然开口劈面问道。
乍暖还寒
“是我。”曦凰十分坦荡的认了下来,看那样子压根没想对皇后有所隐瞒。
皇后看着她,目光如炬,紧紧阖唇不语,额上垂着的一枚宝钿晃晃曳曳,摇出折光。
“姐姐,怕什么?我不过是给她个小小的教训,让她知道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的道理。”曦凰说的理所当然。
“我怕什么?”皇后走向凤榻,在丹阶上旋身回眸,望着殿中曦凰,“我怕你伤了长皇子,平白落了话柄到人手上。”
曦凰挑眉,笑得漫不经心,“姐姐真当我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么?连个小孩也不放过。”她笑声中带着自嘲,低头玩着腰畔剑上悬着的穗子,“况且一个将来不知能成龙还是成虫的孩子,并不值得我动手。”虽然她行迹江湖十数载,但那并不代表她会视人命如草芥。
“曦凰,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皇后低头轻抚袖上云纹,语声低噎,“我只是怕你被有心人利用。”借刀杀人这种事在宫里不少见,她自己也遇到过,幸亏当时因太子有心回护才不至于落得凄惨下场,而后方有机会查明真相。但如果此时换成曦凰伤了皇上的爱子,她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容忍的可能性,她不能冒这个险,也不愿冒这个险。
眼前倏然暗下,一抹身影将她面前光线俱都挡去,皇后抬起头,看见曦凰美艳的脸庞,唇上还带丝微薄笑意,莫名心头哽咽,眼中涌上酸涩,这世上她只有这么个亲人了,再也不能失去了。
“对不起姐姐,以后做什么事我一定先来告诉你,不再擅自定夺了。”曦凰挽住皇后手臂,露出告饶的表情,小女儿家的娇态与她一身军甲格格不入。
皇后被她挤眉弄眼的样子逗得破涕为笑,伸手捏她脸颊,笑斥道:“以后不准作些古灵精怪的事情,居然用鬼去吓淑妃,要被外人知道,免不了要遭大罪。”
曦凰嘟了嘟嘴,混不在意的耸肩,“又不是魇镇,这事儿落不下把柄,就算知道了也没用,况且我看皇上也不怎么紧张淑妃。”
曦凰扶着皇后在凤榻上坐下,哼笑道:“恶人恶行生恶相,怪不得不讨人喜欢。”她打第一眼看到那淑妃就不喜欢,敦柔中藏着阴毒,娴雅下难掩嫉色,是她最讨厌的。
皇后仅是笑笑也不接她话,只握紧了她的手,眸中蕴一抹深色。
“姐姐什么时候为我添个侄儿或侄女就好了。”曦凰歪着头,想到那日淑妃怀中的小娃儿,白白嫩嫩粉粉的,十分可爱。不过姐姐将来的孩子一定比她的更讨人喜欢,她想如果是个小皇子她就要教他骑马射箭,如果是个小公主,恩……她也要教她功夫,让她成为天朝最有本事的公主殿下,想着想着不禁乐开了怀。
“太后和皇上有意让我抚养大皇子。”皇后突然开口。
曦凰正在浮想联翩,一下子没能回过神,有些茫然的看着皇后,“姐姐,你说什么?”
皇后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太后和皇上有意让我抚养大皇子。”
“姐姐答应了?”曦凰骇笑,“凭什么让姐姐去抚养那人的孩子?”古来不乏皇后将妃嫔子嗣过继到自己膝下抚养的事例,但那都是皇后实无所出无奈下的办法,怎么说都不是亲生的孩子,将来长大了能记得抚育之恩的会有多少?而记得将他们亲生母子骨肉分离的又会是多少?皇后如果揽下这事注定吃力不讨好。
“我没当即作决定,皇上让我好好想想再作答复。”皇后似乎很疲累,闭上眼后将头搁在了曦凰的肩上,她的肩膀纤窄,不如哥哥的宽实亦不同母亲的温暖,却仍然让她觉得无比安全。
曦凰双眉纠成一团,心中兀自揣测皇上的意图,越想越觉得这不是个好差。
“太医说,我两次小产大伤本元,恐怕很难再有孕了。”皇后一字一句十分轻细的在她耳边说着,犹似呓语。
曦凰却徒然僵了背脊,脑中方才思度的许多事刹那化为烟尘,再无余下一丝半点,有的只是一片空白。
风过春柳,池塘里新荷初露。
永泰公主自从住到昌宁公主府上后,每天早上都要陪着自己姐姐在花园里散步片刻,以前两姐妹倒不见得有多少走动,现在一个嫁到了宫外,一个仍旧待字闺中,偶尔见几面反而有了说不尽的贴心话。
两人沿着荷塘散心,晨风舒爽,带着清雅花香扑面而来,昌宁畏寒,手中仍抱着手炉,身上披一件狐裘。永泰穿着粉色春衣,心不在焉的数着脚下鹅卵石,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姐姐的话。
“永泰,我问你生辰那天要什么东西,你嗯什么呀。”昌宁推了永泰一把,将她从游神中撞醒。
“什么都好啦,我都喜欢的。”永泰硬撑出一个笑容,实在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昌宁这瞧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有事了,轻声问:“怎么了,看你有些不高兴,谁欺负你了?”
永泰低头不语,玩着袖口上的丝结。
昌宁回头看了眼垂首跟在三尺开外的侍女,将永泰又拉近了些,“同姐姐有什么不好说的,自己憋在心里不难受么?”
永泰咬着唇,仍是不愿开口,手下却愈发扯的狠了。
“是因为凤将军?”永泰贵为公主,什么东西得不到,恐怕也只有情这一事让她如此不快了。
永泰被一下触到心事,忍在心中的委屈再也憋不住了,“五姐,你说我哪里不好了,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怎的?凤昀说他不喜欢你?”昌宁不由惊道,这人未免忒大胆了,别人无不怜惜娇宠的公主,他居然如此唐突?尚主是福分,他还嫌了?
永泰摇头,说话的语声中都带了哭腔,“他说他配不上我,希望我另觅良人。”
“他这么说的?”昌宁蹙起眉头,“那他宫宴上为何收下你赠的荷包?”
永泰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哽咽道:“他说那种情况下不好拂我颜面,他要把荷包还给我,我没拿,这几日我都没敢去找他。”
昌宁【炫】恍【书】然【网】,怪不得永泰这些天都躲在她府上足不出户,她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这事。
“姐姐,你说我哪里不好?是我长的太难看了吗?”永泰拉住昌宁,目中盈盈晃着的都是泪水。
“胡说,我皇室女儿各个国色天香,世上鲜有女子能及,岂有难看之理。”昌宁抽出袖间丝帕去拭她眼角。昌宁的这番话倒也不全是安慰,东朝皇族宗室在前朝就以美姿貌而盛名天下,开国后更是注重伴侣仪容,所衍的后代无一不是赏心悦目。
“那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彼时,年纪稚小的公主并不懂得情爱由心而生,非关容貌。
昌宁侧头望向身后波光粼粼的荷塘,水中锦鲤争相追逐欢畅游弋,鱼尾在水面摆出涟漪,一圈圈扩大泛开,她忽而心中微动,眼底闪过细茫。
“你可知他最近常往哪里走动么?”昌宁拉过永泰,沿着曲桥往荷塘上的凉亭走去。
永泰仍旧期期艾艾的抹着眼泪,“我不知道,每次去很少能碰见他的,我见她妹妹的次数都比见他多。”
“可我听说他常去安国侯府?”昌宁俯过身去,在永泰耳边轻语。
永泰茫然道:“听说他们两家颇有些渊源,凤昀常往来于安国侯府也没什么吧。”
“你这丫头呀,哎。”昌宁摇头叹息,恼她不谙世故,推开了她的搀扶,径自往琉璃角亭走去。
永泰立在桥上恍惚出神半天,直到一只飞鹭在水面上啄出声响,这才蓦然惊醒。她跑到亭中,依着昌宁坐下,忐忑问道:“姐姐的意思是?”她好似有些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