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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在九虚殿前摸着胸口喘气的慕清也没有来得及听到漠间在他身后许下的誓言。
这只猎物,我一定会吃掉。
慕清在玄霄面前装得妥妥帖帖,不敢泄漏一丝他曾偷跑入魔界的痕迹,而那天的经历确实难辨真伪,若不是那个诡谲莫名的男人总时不时浮现在他脑海中,慕清甚至以为自己只不过做了一场白日梦。
漠间。
他捡在手里的竹棍无意识地在地上划出这两个字。
温和的声音响在身后:“在做什么?”
慕清慌乱地用脚消灭地上的痕迹,拍拍袍子站起身来,笑着迎向来人:“没什么,你同几位长老可商议出结果了?”
玄霄沉默不语。
慕清看着这个令四海八荒闻之色变的男人。
外人总畏惧于他骇人的法力和强硬的手段,却不知道他如今英雄的名号从不是真心所求。
他自幼跟着玄霄,在穷凶极恶的西荒大陆,没有玄霄倔强的拼命,也许他们早已被妖魔恶灵吞下腹中增补灵力。活下来的执念,让这个时时刻刻都挡在他前面的男人终于成为了足以统领天界的神君。
他曾经仰着头认真对玄霄起誓:“若你想统一这天地,我一定生死相随。”
那一刻,坐在天族之尊赤金宝座上的玄霄看着他,抿起唇笑得疲惫无力:“慕清,我只想我们二人可以好好活下去,可这样的乱世,活下去只能成为强者,我不知何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好像做了一场梦,身不由己。如今我只能想着反正我的双手已经沾满鲜血,若是可以让天下众生多一刻安宁,倒也罢了。”
玄霄宽厚的手掌拂过他倾泻在白衣上的长发,如同那些混沌岁月流淌过的绵长时光,轻声道:“天地之广,我心里始终只容得下西荒那片土地上的时光。”
而今,他透露出从未有过的疲态,沉默地望着西天渐落的太阳。
慕清知道这些日子族中长老逼得他甚紧,眼见四海八荒平定顺服,只剩下魔族与仙族分庭抗礼,不断滋扰,原本一盘散沙的魔族众人忽然有了一个残暴勇武的领头者,带领魔族隐有重新搅翻天地的架势,怎叫天族不慌张不着急。那群白胡子老头自己没本事,只一味地将平复天地的重任压在玄霄身上,将这责任渲染得光耀伟大,却也不过就是想保住天族高高在上的位子,让自己逍遥自在。
玄霄双脚一蹬,坐在他方才的石头上,毫不介怀他如今尊贵的身份,低头道:“魔族这一仗不好打,若他们仍像从前一样只知嗜杀进攻反倒容易,可这个新冒出来的魔君狡猾多端,众多行径教我捉摸不透。”
“那便等探查清楚再打不成么!”慕清气愤道。雪白的腮帮子鼓起来,恶狠狠瞪着那群老家伙日日流连的九虚殿。
“他们怕了。天族边界近来多次被魔族偷袭得逞,兵将折损无数,却连个魔族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那魔君总不会比你更厉害,天族有你,还怕什么!”慕清笃定道,在他心中,天地间没有人能够战胜玄霄。
玄霄抬起头,在稀薄的夕阳下冲他微微一笑。
慕清忽然很想收回方才冲口而出的那句话。因为他看到了玄霄鬓角错落的斑白和眼角细碎的皱纹,以及扬起脖颈时,领口露出的那道无法消弭的伤痕。
那是他为了从一只七爪巨鸟手下救出自己时被巨鸟利爪所伤,汩汩不绝的鲜血从他脖子里涌出,将雪白巨鸟的半个翅膀都染得透红,那一刻,慕清绝望地以为他将会离他而去,可他却在第二日又神奇地站了起来,只留下那道永远没法抹去的创伤。
可这样的伤又岂会只有一处,从穷凶极恶的西荒飞升抵达天界仙境,若说自己是伤痕累累,那么玄霄已体无完肤。这个从自己记事起就强大伟岸的男子,时至今日,经久不休的鏖战已经侵蚀了他的身体,在年轻健强的魔尊步步紧逼时,他是否还能坚守住不败的神话,守住身后万千族人的性命呢?
慕清蹲□,让自己看起来比他更低一些,尽量让语气轻松地好像在谈论天气一样:“玄霄,不如我们回西荒大陆去罢,出来这么久了,我很想念我们的家。”
玄霄宠溺地望着他澄澈透亮的双眸,那是自己一直坚守下来的力量,缓缓点了点头:“待我助他们击退魔族,便同你一起回去,家里才能睡得安稳。”
暮色四合中天地静谧得恍若初生,慕清在这一刻真的相信着他和玄霄可以一起回归他们本初的生活,因为,玄霄从来不会骗他。
而在他们归于平静的日子前不得不面对的就是残酷肆意的战争,慕清站在队列最末,看着白金铠甲的天族将士如涨起的潮水一般翻涌覆盖黑压压一片的魔族士兵。玄霄从不让他在最前方冲锋陷阵,即便他的法力远远凌驾他们之上,玄霄说:“你在我身后,我才能义无反顾披荆斩棘,也只有你的灵魂才能够为我手下数不尽的亡灵超渡。”
慕清望着眼前一边倒的战势,阖上双目,开始吟诵西天佛祖曾特意点化于他的往生咒,让冲天而起的怨气一点一点消散于法咒之间。
这一仗,天族赢得艰险万分,若非兵数上优于魔族,恐怕胜败难以预料。沉沉夜色中,魔族审时度势地迅速撤离,玄霄也下令鸣金收兵,不再追赶。
慕清没有跟上,而是独自落在依旧血气冲天的修罗坟场。方才以命相搏的仇敌,如今都比肩纵横躺在同一片土地上。微亮的新月从厚重的云彩里探出头,洒下稀薄的银光在这些血污遍布或痛苦或安宁的脸庞上。慕清小心从中穿过,双手结出迦印重复低吟着往生佛咒。他舔舔干裂的嘴唇,虔诚又倦怠地进行着每次出战例行巡视。
玄霄对此很是无奈:你这是自己强迫自己。
确实,没有人逼他,可每每当慕清站在后方看着接连倒下的脆弱不堪的人群时,总会油然生出一种惶恐的凄凉,好像这些人都是倒在他的剑下,自此,他总是一遍又一遍超渡着战后涂炭的沙场,生怕漏下一个亡灵日日夜夜滋扰自己的内心。
“喂,你在唱些什么!”忍痛却嚣张的声音在死气沉沉的月夜中突然响起,惊得慕清差点跳脚。
他循着黯淡月色望向树根旁那个歪倒在地的黑色身影,意外发觉竟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漠间一手按住腰腹,一手撑着粗粝的树干,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他身形猛然一晃,又及时稳住。
慕清悄悄收回踏出的脚步。
“都说天族慈心向善,你却是连扶我一把都不肯,看来你们石头心肠的也不少嘛。”漠间笑嘻嘻挪揄着。
慕清皱起眉头,他总是能被这个男人很快地挑起怒气。衣袖中手掌握成拳,慕清侧过脸去看着干老的树皮,淡淡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又装模作样。”
男人不怒反笑:“真是个记仇的人。”
漠间将一直捂着小腹的手掌亮在他面前,无可奈何道:“你瞧瞧这么多血究竟是猪血还是鸡血?”
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男人苍劲有力的手臂滑下,慕清为自己莫名的小人之心羞赧地垂下头,甚至在漠间指挥着“过来扶我一把”时顺从地上前搂住他的腰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上。
漠间有些头疼地靠在这个红着脸的僵硬人柱上,提醒道:“你打算让我一直这样站着?”
终于,呆愣愣的慕清回过神来,在漠间还能保持神智清醒的时刻将他带到生起火来的温暖洞穴。
施法将他腹部极深的一处创伤止住血,慕清捏着下颔深锁眉头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道:“你这剑伤看似极浅,但伤你的剑想必蕴含极强阳气,所以伤口犹如烈火焚烧,使它血流加速难以休止,这样的神兵天下间我只听闻有一样。”
漠间懒洋洋地躺在干爽厚实的草垛上,随口问道:“哪一样?”
“玄霄手上的巨刃定光。”
“哈哈哈……”漠间捂着刚刚被绑好的伤处忍痛笑得龇牙咧嘴,“你方才见到我是在哪里?”
“战场。”慕清不解地回答。
“我是哪里人?”
慕清认真嗅了嗅他的气息:“魔族。”没错。
“那伤我的不正是你们天族鼎鼎大名的英雄玄霄么!”
慕清起身跑到火堆边蹲下。
“你迷迷糊糊的,怎么还敢一个人半夜里在战场上瞎逛呢?”看着慕清又红又白的脸色,漠间觉得自己失神被玄霄砍得这一剑倒也值得。
“散步。”慕清没好气回答。
“哪里有在尸体堆里面散步的!”漠间不依不饶,逗他道,“你方才以为我是鬼,吓了一跳吧?”
“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