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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片刻,一个藏青人影迅速闪出,直直向着烈火重重的岩陀林飞去。天阑听得他赞道:“很聪明。”
“谢主人夸奖。”即便知道他看不见,天阑满心欢喜地还是低垂了头。
“回去罢,接下来,按我部署即可。”
“是。”
天阑再次遥望一眼劈啪作响的无边枯林,心里是沉甸甸的安稳。
他回到我身边了。
千年灵芝熬成的汤药稳稳端在托盘里,施加了法术才能在冰天雪地短短的路途里维持容易入口的温热。天阑轻轻叩了三声门,听到里面传出低沉的“进来”二字,方推开吱呀的竹门走进屋内。
几只暖炉将小小的竹屋熏得热气朦胧,月白单衣的男子斜靠在榻上翻一本书。天阑轻手轻脚将药碗端到他面前,他翻过一页才放下书,从她手里接过碗,一饮而尽。
眉也不抬地询问:“今日去看过了?”
天阑重复这几个月来每日相同的回答:“看过了,她很好。”
然而今日,他没有挥挥手让她退下,反倒是挣扎着坐起身,说:“走罢,我去看看她。”
天阑正要劝:“主人……”却又及时忍耐住,转身拿起一件披风从身后为他披上。
雪芙山这些日子又起了风雪,你内丹刚刚重归肉身,法力不能同以往相比,在这样的天气中只为去看她一眼,真的大可不必。可这样的话,天阑只敢在心里反复咀嚼几遍,她不能说,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他对她的执念。
施法打开山洞的密门,侧身让他走进去,聪明地留守在门口。即便进去了,还是会被他打发出来。
天阑淡漠地看着洋洋洒洒的雪片将连绵起伏终年不变的山脉笼罩得更加苍茫凄冷。她将手笼在袖子里努力回想一些事情,可以让她觉得在风雪凄迷的山洞外不那么寒冷的事情。
从极冷到极热也不过就是短短瞬息的改变,费力睁开迷蒙的双眼,眼前都是红彤彤的世界,在坚硬冰凉的壳里以为会死去的绝望,在那个温暖到可以将万物灼烧起来的怀抱里烟消云散。他赐给了自己生命,还有,活着的证明,他低沉的嗓音烙印在自己的骨髓里:“你叫天阑,好不好?”
她忘了自己有没有点头,可是她极欢喜地将还带着粘液的瘦弱身体埋进他丰满柔软的羽翅里,那里,是她最初和最后的归属。
天阑抬起头,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自从他失去七条命之后,她就像一只警觉的猎犬,片刻不敢松懈地守在他周围,风吹草动都是她心头的拉锁。
发觉依旧只是狂风猎猎的声响之后,天阑又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声息的洞里,她好像就在他们身边一样,可以清楚地瞧见他看着她的每分神情。当然,因为他的目光,只要望向她,就算经过几千几万年都不会有所改变。
天阑还是一只雏鸟的时候就认得她,那时候她还是沉眠不醒的瘦小女童,躺在云被中仿佛要陷进洁白的流沙里,似乎比她这只幼鸟还要脆弱不堪。所以,天阑一直认为,她这样的孱弱,才会让他这么小心翼翼,甚至把自己远远地关在高高悬挂在殿中横梁上的铁笼里。被豢养,对于她这样的朱雀来说,是极大的侮辱,可她并不这样认为,他愿意把自己带到她的面前,就是极大的荣幸。
他像母亲一样守护着没有一丝生气的她,一守就是四百年,自己也终于成长为像火焰一般耀眼的朱雀,陷在这个冷冰冰的宫殿里,犹如天上飘过的一丝浮云。
终于,那双他注视了四百年的双眼睁开,天阑几欲喜极而泣,他的使命达成了,此后就是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了。
可惜她大错特错,错得离谱。在这四百年里,他的生命早已和她融为一体,共生共死。
原来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啊。天阑在悲伤中萌生出一点点庆幸。
可是为什么他走得无声无息,竟然忘了还有这样一只朱雀陪了他这么多年。
天阑日复一日匍匐在长生花蔓延的赤潮里,直到震惊九天的噩耗传来:先元天君最小的女儿死在魔族手中。
就像是期待已久的一个讯号,她再没有迟疑,振翅远离这个对她早已没有意义的天宫。
当看到鲜血淋漓的他时,曾受佛祖点化的众鸟之神只余下两个头颅,却依旧紧紧守护着那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暴戾的煞气像是修罗恶鬼一般,毫不留情地屠杀着围攻靠近的魔族众人。
这是一个契机。
天阑展开浑身解数将早已神识不清的他从血流成海的战场带走,才发觉,他不再是她所崇仰了几万年的九头烈焰鸟泽漆了。原来改变一个人这样简单,成仙成魔也只是一瞬。
除了爱,唯有恨。
脚步声适时地将天阑从那段刻骨却不堪的记忆中拉回。
他走出来,连日来苍白黯淡的脸色多了几分鲜活的神气。凝神静视洋洋洒洒的暮雪,他道:“天阑,我等不及了,计划提前罢。”
“是。”
仙还是魔又怎么样。
天阑晃晃僵直的脖子,她早就抱定了她的信念。
不是什么样的泽漆,仅仅只是泽漆。
小伍端着要给四海居客人送去的茶点站在三川阁门外却迈不动脚步了。作为京城最大戏楼子里被打赏最多最是伶俐的跑堂,小伍一直很骄傲于自己的专业素质,不听不问不多话是在这个达官贵人最多的天子脚□为服务人员的最佳生存之道。然而今日,当他在拐角处看到那个仙子一般的人进入三川阁时开始,身体瞬间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了。虽然明知自己现下站在门外偷听客人言谈乃是大忌,一不小心被发觉也许连小命都保不住,可是,他好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如痴如醉地沉迷在那个神仙模样的姑娘唱曲儿也似的声音里。
“魔君有何动静?”里头原来还有一个男人。
神仙姐姐回了他:“也不过就是派人四处搜查她的下落,没有见到尸首,魔君绝不会放弃,更何况找到尸首也一样有用。”
“我好像说过,在我想让她死之前,她只能好好活着。”男子缓缓道,温和悦耳的问话里有泰山压顶般的威严。
扑通一声,有人膝盖碰地的声音,一想到神仙姐姐竟然跪在地上,心疼得小伍恨不得闯进门去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只听神仙姐姐请罪道:“天阑失言,请主人责罚。”她接着说道,扬琴一般的声音中带上几分不管不顾的决然:“容天阑冒犯,她不过是脸与那位长得有些想象,风姿气度无一能及,主人为何要对她再三维护?否则我们大可以不用如此迂回,早前就将她的心挖出来便是。”
雅间里沉寂得让小伍心慌,他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地咽下一口吐沫,了不得!他竟然无意中偷听到这样天大的秘密!他们在合计要杀一个人,而他貌美心辣的神仙姐姐竟然迫不及待!
还没容得小伍担忧他脖子上那颗人头,就听得那男子说:“天阑,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自出生起,天阑就在主人身边了。”
“原来这么久了。”男子低声感叹道,“那你应当知道,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泽漆了,非神非魔,难以回头。我似乎曾经问过你,这样可还愿意跟在我身边?”
“是,主人给过天阑选择的机会,天阑从未后悔。”
“让你放弃成仙堕入魔族,你也甘愿?”
“心甘情愿。”神仙姐姐没有半点迟疑回答,“昔日主人身受重伤,魔族紧追不舍,主人愿意以重任托于天阑,天阑感激涕零。”
三川阁里久久不闻人声,小伍按捺不住汹涌的好奇心,壮着胆子悄悄探出半颗头,从垂落的琉璃珠帘中向屋里望去。白衣挺拔的男子弯着腰伸出一只手将跪在地上的女子轻轻托起,他甚至温柔地将她发间的朱钗扶正,他的手指流连在她的发丝上,恍若陷入久远的回忆:“我曾想随着她去了也罢,幸好你提醒了我,害死她的人我若不能一一手刃干净,怎有颜面去见她?可惜魔族势大紧逼,而我伤重难愈,不得不暂将内丹脱出,以黄鸡之形掩藏行踪,再行谋划。让你堕入魔界,为我日后打算,着实是委屈你了。”
“天阑不觉得委屈。”因着男人一番温言软语她几欲落泪,有些颤抖的嗓音道:“若不是主人有如此谋划,天阑怎会有机会得知天地间真的存在七窍玲珑心这等宝物,来助主人一尝所愿,只为这一桩,天阑绝无悔意!”
“是了,七窍玲珑心。”男人负手喃喃自语道,“只要有了它,我就能让她再回到我身边。”
“所以,主人,我们绝不能再心慈手软,这是唯一救活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