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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头上这支梅花木簪瞧着很有趣,不大像是店里工匠的手艺。”
我抬手摸摸那支日日被我簪在髻后隐没发间的梅花簪,只笑不语。
吹烟从铜镜里望向我,眉眼弯弯,声音拔高几度:“吹烟猜,是姑娘心爱之人所赠之物,对也不对?”
我愕然看她一眼,只见她低眉垂目,手下动作不停,一转心思猜到她不过也是想说给外面那个人听,想着莫让她日后记恨时将帐一并算到我头上,索性趁着她话中之意,装作甜蜜柔声道:“确是我心爱之人亲手所制又赠予我,日日戴在身上。”
吹烟执檀木梳仔细为我理顺了发,复与我携手而出。温莆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坐在桌旁,捧着一盏香茶喝得微微眯起眼。纱橱灯晕染出柔柔的粉光,将他连日来消弱苍白的面色打磨出几许温柔宁和的颜色。听闻我们脚步,他缓缓睁开眼,眸光闪动,不知是我错眼,竟觉出他嘴角挂着轻轻浅浅漾着波纹的笑意,起身与吹烟拜别道:“天色已晚,告辞。”
吹烟见他即刻欲走,顾不得矜持,疾声切切道:“温先生,吹烟身世飘零,花满楼也再容不得,三日后花魁竞价便要将我卖与旁人,先生若是有意请救吹烟于火海浮世之中,吹烟愿终身为婢侍奉左右,先生若无意……”
她颤巍巍几不成声:“也请来见吹烟最后一面,聊以作别罢。”
她言语间凄惶悲怆,背过身去消肩耸动,已低声啜泣起来。
温莆沉声不语,只推门而出。
这样一闹腾,夜已深得更透了。夜风飒飒,温莆一味迈步前行,我只得张开双腿小跑几步方能跟上他的步伐。气喘嘘嘘,凑上去问他:“师父当真对吹烟无意?”
他足风不减,只分神意味深长地斜睨了我一眼。
我想起吹烟刚才的模样,再接再厉问道:“那三日后,师父会去瞧一瞧么?”
温莆总算放慢脚步,一双眼不喜不怒看着我:“你如何认为?”
我跑得急了,喉头涌上一丝腥涩,脸颊发烫,想了一会儿,含糊道:“她很是可怜。”
杏善堂的灯笼高高升起,被风惊得东倒西歪,在温莆脸上投下错落交叠的光影,他在明灭不定的光线后定定望着我,只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很开心。”
当晚,我站在院中把这句话琢磨了半个时辰,直到温莆的房间烛光熄灭,方将今晚诸事品得通透。原来世间虚荣心强的不止女子,有些看似闷骚的男子虚荣心更是强烈。比如我这一位凡人师父,他故意带着我去见证一位美貌女子对他的痴情告白,即便他对吹烟没有男女方面的情分,但是却需要借此来验证一下自己的人生魅力,我这个活口就是他此后暗自欣赏的最好凭借。再加上我对吹烟的怜惜,更会对他这个居然拒绝了这样美好女子的人暗地抱上一副咬牙切齿的嫉妒,正合了他的心意,岂不是开心的不得了。
我抖抖在夜雾寒气中贴肤冰凉的衣袍,哆嗦着站得有些麻木的双腿迈回房间,总结出一个结论:虚荣心强的男人心你别猜。
这一夜风吹得狂乱肆虐,我躺在阿平特意加厚的床褥里翻来覆去睡不踏实,一时是温莆瞧不清表情的脸,一时是吹烟挂在脸颊的泪珠,一时又是白修日日深情切意的视线,觉得一室幽暗晦静空落落忙乱乱教人心绪难宁,鸡啼时分方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第 34 章
花满楼的花魁竞价,即便称不上全城瞩目,也有半城瞩目了。半城男人的目光都在这个天高月朗的良辰美夜直愣愣盯着张灯结彩烛火高悬的花满楼,抱着好奇惊艳羡慕嫉妒的情绪等着看闻名京城的花魁今夜花落谁家。
山雨踮足翘首站在花满楼门外,一眼瞅见温莆墨袍玉带闲步踱来,握成拳的双手终于松开,生怕他被拐走似的疾步上前将他拦下。喘着气道:“温大夫可算来了,我家姑娘让我早早在此候着,只剩一炷香的时间,先生快随我来。”
我捅捅温莆的腰,从他身后晃出来,催促道:“看看罢,我就说出门晚了,这样热闹,没有好位子可怎么办。”
山雨哑巴似的盯着我从头看到脚,很不客气地将心里话吐了出来:“你怎么也来了?”
我低头看看自己今日刻意换过的打扮,从阿平那里借来的衣衫,虽然有点短了,不过勉强也能看罢。为着能光明正大地进青楼看热闹,我专程入乡随俗模仿着人间故事戏本里写的改扮上男装,莫非仍旧模仿得不彻底漏了馅儿么?
我摸着出门前温莆帮我束得端端正正的发冠,担心地问温莆:“我隐藏的不好么?会不会不让我进去?”
温莆左右欣赏了一番:“掩藏的很好,快进去罢。”
山雨垂头丧气地将我们引进楼中。我环顾左右,发自肺腑地在心底赞叹身为京城第一大青楼果然是气派非凡金碧辉煌。一眼望去,满是金灿灿的色泽,映着满堂宾客的脸色一个赛一个金黄璀璨如元宝般耀眼。大厅中间搭砌着两人多高的金木白玉四方台,想必是歌舞伎献艺之所。现下垂着一顶浅金色的纱帐,依稀能瞧见里面静立不动的绰绰身影。三层楼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身份尊贵些的,便坐在二楼三楼的雅间儿里,用月光色的纱帘一隔,既方便欣赏满堂春意,又保持住了与身份应有的神秘。抢不到雅间但又想舒舒服服看花魁的人便只好在一楼那二十张八仙桌上抢一席之地。余下若是连凳子都抢不着只能靠着两条腿挤在外围的人,那便确实只是老老实实来凑个热闹饱饱眼福罢了。
我想着自己这样的身高同这群摩肩擦腰热情激奋的大男人们着实没有甚么可比性,担心今晚这场热闹的质量怕是瞧不好,山雨却带着我们奋力挤过重重人群,直奔向高台正前方的一张桌子而去。
我蹲在椅子上揉揉方才在暗里被踩了六下的左脚,山雨斟了一杯香茶搁在温莆面前,故意不理我空荡荡的杯子,垂手恳切地看着温莆:“这位子是姑娘专程留给先生的,请先生一定好好看着,不要辜负了姑娘的心意。”
她“好好”二字咬得极重,顺带满是敌意地瞥了我一眼,我放下腿,勾起茶壶专心致志将面前碗里倒满。
温莆不算热情地“嗯”了一声,似乎对桌上那碟榛子十分有好感,伸手拈起几颗,轻轻巧巧剥出果仁来,垒在干净的茶盖上,往我面前推了推。于是山雨姑娘用她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了我第三次,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我讶异地看看温莆,又看看面前的榛子,疑惑他偶尔的行事作风怎能如何合我心意。
偏巧他又剥好了一粒榛子扔过来,双眼也不抬,简直当剥榛子是一门极其需要专注的技艺,随口问道:“怎么?不合心意?”
我回过神,连连摆头,为了证明这与我心意合得不能再合,赶紧将榛子扔进嘴里卡崩卡崩咬得脆响。
此时,悠扬的古琴声响起,原本喧喧嚷嚷的花满楼即时静了下来。高台金帐,香影拂动,依稀辨出女子柔曼的身姿和着曲调款款摇摆,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出场方式极好,引得那些心浮气躁些的男子迫不及待伸长脖子想要一窥究竟,连我这个三日前才见过吹烟的人也被勾起来几分焦急的好奇。
琴声一转,拔高音调,掩住美人容颜的金纱帐四散滑落,铺满白玉台。邻桌仁兄不能再清楚地倒吸一口气,手中捏着啃了一口的芝麻酥骨碌滚落在我脚边,所谓秀色可餐真真体现得分外清楚,有了秀色,吃不吃东西,也能饱了。
吹烟赤红的舞裙映得她脸色与极盛的牡丹花相比也不遑多让,踮足抬手摆出一个嫦娥奔月的姿势,玉颈微偏,含羞带怯的目光直直落在我们这个方向。
我恍然大悟,今夜这个位子是专门留给温莆的,今夜这只舞也是专门为他跳的,再看周遭一众男子垂涎的目光,顿时觉得他们只不过是沾沾光,也怪可怜的。
不过这一看却教我发现两个寻觅多久不得见的熟人。斜对角的八仙桌上,韩敬正侧过身子同偲明说着悄悄话,两人似乎将台上旖旎风光全不纳入眼内。却不知韩敬说了些什么,惹得偲明捂住嘴笑得眼睛弯成细细的月牙,也惹得与他们同桌那位正聚精会神欣赏吹烟舞姿的仁兄狠狠一瞪。韩敬略一抬头,恰巧对上我的视线,脸上犹自带着的洋洋笑意褪了干净,拿起桌上一块点心塞进偲明手中,又指着台上引他认真观赏。
温莆捏着茶杯正襟危坐,全副心神俱在吹烟身上,只见她随着愈来愈快的曲调踩着繁复绝伦的圆舞步,犹如一只跃跃欲飞的血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