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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当然不会将内心真实的想法告诉孔明——他并非有意隐瞒,可是该怎么说?“因为近百年来,能够出将而入相,最终得秉国政的只有司马懿,故而思及,以为自比也。”诸葛亮又不是真的小说和民间传说里会踩罡踏斗、观星望气的妖人,他才不会信哪!
当下是勋缓缓抬起头来,望向诸葛亮,缓缓问道:“吾思季重所言有理,中枢有权而地方有兵,可互制之也,若能两兼,其谁制之?乃恐为小人所谮,终罹不测之祸——故思荐司马仲达而自代。”
他这时候已经有了退缩之意,打算放下朔州那一大摊子事儿,干脆趁着这回郑玄离世,辞官还朝算了。这事儿没必要跟孔明打商量,因为瞧孔明急切地跑出许都,来找自己传递吴质之言即可看出,小家伙也已经认同了吴质的疑虑啦。他总不会巴巴地赶过来,只为说:“有人认为您辞官比较好,但我觉得吧,还是坚决不能辞。”
然而是勋还必须得加上一句:“惜哉,孔明不能往说美稷也。”倘若换人去当朔州刺史,是打美稷还是说美稷,就不由是勋说了算啦,而且就算继任者也想要趁机靠着威压来收服匈奴吧,他自有亲信派遣,也不会把这差事交到前任的亲信诸葛亮肩上。
诸葛亮微微摇头:“何惜之有?亮昨夜难眠,因思先生往日一语。”
是勋问你想到我说过的啥话了?诸葛亮答道:“先生曾云:‘草原广漠,汉种难居,胡人自生,不可尽灭也。此天生族种,各有分界,苟无违天之力,安所奢望?然中国强则胡自弱,中国弱则胡自强,有史为证,莫不符契。故当自强,以待敌弱,而若不能自强,即胡不兴,亦恐有羌兴,有夷兴,有蛮兴,并为中国之患也。’”
是勋点点头,说我讲过这话,还说了不止一回呢,可是你如今提起这些,究竟有何联想呢?
诸葛亮退后一步,躬身而揖:“先生为国家栋梁、儒门宗师,先必自保,而乃兴国。亮非谄,然无先生,恐徐州难安、关中难定、朝廷难迁、河北难平,先生在,中国自强,而胡自弱,先生不在,即今日得收美稷,恐不日即失也。亮之小愿,比先生大志,何足道哉!”
你先得保住自己的权势,才好推进中国的兴盛与对胡人的威压啊,要是你因为急于求成,被人进了谗言,丢了职务甚至性命,就算我今天说降了美稷的匈奴,没几天他们又得反,那是何苦来哉?
是勋颔首道:“吾意亦是如此。”民间传说中,诸葛亮不仅仅是智慧的化身,也是正义的代表,然而身为政治人物,真实的诸葛亮却并非不知进退,始终秉持直道而行的莽夫。刘备据蜀以后,以法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外统都畿,内为谋主,法孝直睚眦必报,跋扈嚣张,众臣乃劝诸葛亮进言刘备,稍遏制之。但是诸葛亮不干,法孝直正受刘备信赖呢,自己要是这时候跳出来,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惹祸上身——左右法正不过擅杀了几个仇家而已,还不会动摇国家根基,又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儿把自己给折进去,从而给国家带来大的损害呢?
所以如今的诸葛亮,筹思整夜,还是跑来奉劝是勋,听从吴质之言,暂且辞去朔州刺史之职吧。但他随即就说:“马守恐不可荐也。昔先生拔其于家,后又共守河东,则马守在朔,与先生在何异也?”司马懿是你征辟起用的,乃是家故吏,你自己辞职了,却推荐司马懿,别人会怎么想?
是勋心说我本来就没打算推荐司马懿,只是随口编个瞎话敷衍你罢了——“所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而无终之事,君子不为也。今我弃朔州而走,易之他人,恐卿等努力,俱化流水,奈何?”要是不推荐一个合适的人继任,就怕人去政息,咱们此前种种布置全都变成了无用功,这我实在是放不来下啊。
诸葛亮淡淡一笑:“论及才德,及通晓朔州情势,谁比郑文公?”是勋抚掌道:“然也,文公适任。”郑浑既为一代名守,又几乎全程跟随着自己处理朔州问题,要是把朔州留给他,那就不怕前功尽弃了,相信郑浑将会继续推进自己的政策,顶多就是速度放缓一点儿罢了。
“吾既行也,亦须安是魏等人之心,”是勋一扯诸葛亮,“孔明,你我并辔入都,乃于途中熟计之。”
于是二人一起进入许都,是勋都没回自己家,就直接快马奔了郑玄府上。才到门前,就见任嘏跟自己一样,都腰系着一条白麻带,疾趋而出,含泪问道:“兄来何迟也?”
是勋早就暗中捶了自己鼻子一拳,当下双目尽赤,泪如泉涌,翻滚下马,一把抱住任嘏:“勋来迟也……先生是如何故去的?”
任嘏说郑玄倒是没受什么罪,某次应曹操所邀赴宴,多喝了几杯,突然间就伏在地上气绝了。是勋听了这话,心里就不禁一个哆嗦——不会吧,难道是曹操下毒害死了郑玄?
不过想想郑玄自赴许都以后,与曹操之间说不上合作无间,倒也没闹出什么大矛盾、大冲突来过。而且根据史书所载,曹操真不是一个习惯玩儿暗杀、下毒之类阴暗手段的人物——或许郭嘉是吧,但若无曹操授意,他是不敢向郑玄下这般毒手的。再说了,郑康成名满天下,害他风险太大,万一泄露,曹操当时便要身败名裂,这人除非疯了,否则是不敢干的。
同类型的还有一个孔融,曹操忍了孔融那么多年,实在被逼得受不了了,还得罗织罪名,将孔融以国法处之,而不敢非刑。他敢悄没声儿地赏孔融一杯毒酒吗?
想到这里,赶紧摇头,驱散脑海中的荒诞念头。随即他便在任嘏的牵扯下,直入府中,去向郑玄献祭。郑玄本有一子,名益字益恩,亦是勋之旧游也,两人同在复甑山下被管巳擒获过。不过前数年袁潭治青,盗贼蜂起,益恩不知为谁人所杀,郑家就此断嗣。此刻聚集在灵堂上的,除了前来致祀的官吏,就全是郑门弟子了,是勋也来不及跟他们打招呼,跑到灵前,屈膝拜倒,随即一个重重的响头磕将下去,脑门上当即起了一个大包……
第三十章、师恩如海
是勋可以算是郑玄的关门弟子。倘若是在后世帮会之中,关门弟子就是“小老大”,地位仅次于大弟子——是勋倒是也这么希望来着,只可惜经学传承不论这一套。
虽说儒门尊师重道,但师徒传承还真没有那么多后世才逐渐演化出来的繁琐规矩。是勋说收诸葛亮为徒,虽然不能开香堂什么的,可也一直琢磨着别出心裁地发明一个仪式出来,以重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借机更进一步地拉拢诸葛亮——可惜在冀州、朔州诸事繁冗,还没来得及办理。
同理,郑玄收是勋为弟子,也没搞什么仪式,而且是勋最初拜在孙乾门下,真要照后世的规矩,郑玄是他师爷,师爷哪怕瞧着徒孙不错,也没有抢过来收在自家门下的道理——这年月还可不论这些。
是勋入门最晚,而且跟随、侍奉郑玄的时间也非常有限,实话说,对郑先生还并没有培养出什么“师恩如父”的感情出来。你要让他跟伴在郑玄身边数年甚至十数年的郗虑、崔琰那般哭天抹泪、如丧考妣的,他还真做不出来,所以只好临时捶捶鼻子,努力挤点儿眼泪。然而是勋想了,郑先生终为一世之大儒也,对待自己也相当不错,既然哭不出来,那不妨给他好好地磕一个头吧——于是一进灵堂,便即双膝跪倒,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他冲得急了,没拿捏好轻重,这一脑袋下去。就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再也爬不起来。磕头声实在是响。响得堂内众人听到都不禁一愣,随即任嘏、许慈就赶紧跑过来,一左一右掺扶起是勋:“宏辅,慎勿哀伤过度啊!”
是勋抬手一摸额头,好大一个包,当下即在心中暗道:“郑先生,我磕这么诚恳的一个响头给你,你在天之灵该好好保佑我吧。有我横穿此世。料郑学异日便不会为王学所败,你在后世的名声,恐怕会更响亮些吧。”他原本是压根儿不迷信的,可是竟然连穿越这种怪事儿都赶上了,那也不由得不“敬鬼神而远之”啦。
是勋朝任嘏、许慈点了点头,然后挣开二人的搀扶,就袖中抽出一张麻纸来。他回京的途中,马背上闲暇无事,一直在琢磨给郑玄写祭文的问题,只可惜自己脑袋里的祭文数量有限。还都是些什么《祭妹文》、《祭十二郎文》啥的,根本没法往郑玄身上套。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开动脑筋,原创吧。
所以他也知道自己这篇祭文文采平平,勉强可看而已——这些年入于曹操幕下,帮他处理公务,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