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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张嘉印是想和锦衣卫互相利用,把这次的风波压下去,然后各走各道,谁也别和谁来往。自己该掏的好处肯定会掏,但是深交就算了,文武两途呢,没必要往来。现在他的主意改了,这么一个古道热肠的君子不交,那交什么样的人?这个朋友不但要交,还要深交,这个朋友,自己是要定了。
杨承祖自然不能真让他来拜自己,两下纠缠良久,张县尊终究敌不过,只好坐回原处,但他又道:“本官这条性命,全赖杨百宰救回。今后咱们两下,就是一家,你我虽然分属文武,然脾气相投,不如就在今日,结拜个金兰之好,不知杨百宰你可愿意。”
在大明朝,官场结拜不算稀罕的事,这叫人际网。可一个七品正堂上赶着找一个锦衣百户结拜,那就是奇迹中的奇迹。张嘉印可是正德十一年的进士,未来前程无量的主,比起一个锦衣百户,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一般情况下是锦衣卫哭着希望跟人家结拜,而对方看不上才是正理。。
他这提议,可算是给足了杨承祖面子,以后就单靠这个结拜关系,就不知能给杨承祖带来多少好处。这也是张嘉印认定了杨承祖是古道君子,也就没了文武之见。
杨承祖自然不会给脸不要,忙道高攀,两人的关系,也就从同僚,变成了金兰手足。官场结拜,不搞江湖上斩鸡头烧黄纸那些把戏,大家只是叙过年庚,定下长幼就算仪式完成。
口盟结过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又拉近了不少。“杨贤弟放心,你所费银钱,都是为了缉拿白莲逆匪所用,怎能让你私人垫支?大概需要多少,你回头报个数目上来,我向上宪衙门请款,肯定如数下拨。”
他又喝了一杯酒,“卫辉府的段千户,说来与我还是有些交情的。兄弟你高职低配的事,我回头帮你问问,若是能解决,最好还是解决了吧。像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如果只做一小旗,屈才,绝对是屈才。”
锦衣卫是个相对封闭的机构,部门内人员升降,并不经过兵部的铨叙,而是由卫内自行铨叙解决,事后给兵部一封文书作为告知,兵部也不会对锦衣卫发来的这种照会进行任何驳斥。人家天子亲兵自成体系,你外人针扎不进,就算想说什么,也完全不了解情况。
按说一个地方官,是影响不了锦衣卫内部升转的,可是规定是规定,事实是事实。卫辉府的锦衣卫千户衔实授百户段彪,是这卫辉各县锦衣的顶头上司,他给谁说句话,在考绩上加上一笔,于前程上自是大有好处。
杨承祖道:“怎么,老把兄与段户侯,你们还有往来?”
“哈哈,我们是同乡啊。虽然大家一文一武,可是我们两个是实打实的小同乡,两家离的甚近,少年时意气相投,也曾口盟结拜,与咱们弟兄一样。若是我说一句话,他肯定是要考虑考虑的。”
大明朝最重乡谊,即便只是同省的大同乡,也要互相照应,否则就要本人说是不懂桑梓之情,在家乡就抬不起头来。而他和段彪是同村,这是关系最近的小同乡,又是口盟弟兄,关系更近几分。他要是保举杨承祖,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只不过这种关系他从来不宣之于口,县内根本没人知道,段彪也没主动透露过他和张嘉印之间有此渊源,否则的话,这回张嘉印被绑,锦衣卫哪还用动员,早就全伙上阵,与绑匪拼个死活。
杨承祖也算歪打正着,一时冲动,却是结下了这么一段善缘,且给张嘉印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别人要想求他办这事,不知道要使出多少银子,可是杨承祖这事,他自己上赶着揽在身上,两下这么一拜,他与段彪可就也成了联盟把兄弟,表示过几天就要写信过去,让杨承祖敬待佳音就是。
这事敲定之后,张嘉印话锋一转,就转到了那些绑匪身上“那些人既然是白莲教徒,我想还是由锦衣卫与县衙会审,将他们的根脚挖出来为好。这可就要多劳老把弟了。”
“大哥说的哪里话来,您这是给我功劳,我哪能不懂好歹。”这帮罪犯如果落在县衙手里,不管打问出什么样的结果,最后获利的都是县衙门。如果牵扯上锦衣卫,这一份功劳,就变成了两份,锦衣卫也可以从中分润。
至于说功劳因此变薄,那是纯属多虑。功劳就像蛋糕,越做越大,而不是越分越薄。只不过一般来说,大明文武关系恶劣,谁的功劳都想自己留着,不想让别人得好处,甚至于自己得不到功劳也不愿意让对方得利,等到了百年以后,那就干脆直接拆台。像是张嘉印这种主动提出来把功劳做大,也算是给足了锦衣面子。
花花轿子人抬人,杨承祖那也没有给脸不要的道理,这事也就这么敲定了。而借着审讯的机会,他还能在锦衣卫里重新建立自己的威信,将这个游离于自己掌握之外的滑县锦衣恢复在自己控制范围内。
九娘是个眉眼通挑的,见这边的事谈的差不多了,忙使了个眼色,如仙轻轻坐到杨承祖身边道:“杨百宰今天与张县尊文武联手擒贼,实在是好大威风,小女子敬您一杯可好?”
不等杨承祖抓酒杯,那边张嘉印的脸就沉了下来“九娘,你什么意思?你这香满楼是不是生意做的太顺,就不知好歹了?我兄弟是滑县少年的英雄,你就用这种臭鱼烂虾招待,是不是担心本县给不起银子?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叉下去,不许她辱了我兄弟的名号。”
第十三章如仙
他这一发作,不啻于当面打脸,到了花魁这一级,就是吃的一个身价饭。九娘固然被张嘉印吓的连连道歉,作为当事人的如仙,可是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她原本结交才子,名流,士绅,张嘉印对她也颇为仰慕。不知做了多少水磨工夫,打了几次茶围,才刚有机会成为入幕之宾。结果没想到闹了架票这出,被强盗抢在先头,这对如仙的身价本就大有影响。现在直斥她为臭鱼滥虾,那就是把她这花魁要贬到那些只会陪人睡的低等纪女身份了,她如何能忍?
只见她用水袖一掩面,转头就向窗户奔去,幸亏杨承祖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又对张嘉印道:“大哥,咱们今天来此吃花酒,图的是彼此高兴,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张嘉印不愧是国朝干城之臣,在此丰月之地,依旧是一副正气凛然模样“兄弟,你有所不知啊。这贱人当初也勉强算个有身份的,还有资格与你坐一坐。可是她昨天已经为贼人所污,又不肯一死尽节,从今天开始,滑县城内,她已经当不起花魁二字,不过是残花败叶而已。像这样的人,又怎么配的上你?九娘,你别当我不知道,你这里肯定有新来的丫头,还不唤几个上来,难道当本官封不得你这小小的香满楼?”
九娘能开这生意,在府里也是有靠的。不过这靠山是在府里,人家张嘉印是现管,要收拾她可是方便多了。再说堂堂知县在香满楼被绑,你说跟你没关系,那没关系怎么绑匪就知道到这来?三木之下,何愁不招,到时候把九娘办一个通匪的罪名,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再心疼那几个新鲜货,也只好忍痛拿出来招待。
九娘见张嘉印发作,不敢怠慢,忙道:“来人啊,把那几个新人唤来,陪大贵人饮酒。再来几个婆子,把这犯了痴的如仙拖下去,关到柴房让她清醒清醒。”
行院里自有粗手大脚的妇人,就想上来擒人,哪知杨承祖把眼睛一瞪,又把几个妇人吓了回去。他一边紧拉着如仙,一边对张嘉印道:“大哥,您的心意,做兄弟的领了。可是兄弟这也也有个苦衷,跟您面前得说几句。不怕您笑话,做兄弟的惦记如仙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仙姐那是什么身价?见的不是文人才子,就是仕宦子弟,哪轮的上我一个大老粗?今天我总算美梦得圆,可以坐拥佳人一晚,大哥你就成全了兄弟这一回吧。”
张嘉印听他这般说,才转怒为喜,用手点指“老把弟,你真是个多情种啊。也罢,算是这贱人走运,还能陪你一晚,不过九娘,这事绝对不许你说出去,若是我把弟的名声因此受损,本官就关了你这香满楼。”
按他想来,多半是老把弟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过过花魁娘子的瘾,结果在如仙这碰了一鼻子灰。如今情势颠倒,如仙成了落毛凤凰,老把弟恐怕是要好好折辱她一通,以出当日心头之气。
按他想来,如仙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可是接待的,都是自己这样的文人雅士,那才能称为花魁。而那个匪首要污辱她,她就该拼死抵抗,搏斗到底,一死以全节,才能够对的起礼仪廉耻。她非但不拼死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