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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镇?总兵
冬寒料峭;苍穹灰暗;湖南湘乡一带的田野空旷寂寥;西北风裹着浮尘黄沙一阵阵扑面而来;城内闾巷烟筒冒出的缕缕炊烟被寒气挟裹着;在灰蒙蒙的屋顶和光秃秃的老树上打转盘旋;把整个湘乡县笼罩在一片黄尘雾霭中。
街上行人不多;有的穿着夹袍戴着耳套慢吞吞徜徉;有的缩脖袖手急匆匆趱行;有卖炭佬牵着骡车时断时续高声叫卖;更有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流民乞丐呼群引类;东一窝西一群地游闲乞讨。
湘乡县楚南重镇;古称龙城;北邻韶山四十余里;东距长沙一百六十余里;去岁太平天国北王兵马曾在此处和清军恶战;虽然清军守住了湘乡;但湘乡附近村镇因清军和太平军反复搏杀;乡镇百姓逃散一空;富户们很多被杀;湘乡因此凋零。
湘乡县衙前两名灰布包头的兵勇站在门口;其中一人;满脸浓密的胡须;但身上衣裳单薄;站在寒风中直跺着脚;不停地向自己的手中呼着热气;那热气紧紧带来瞬间的温暖;就又被寒冷抵散。那大胡子兵勇转眼看着自己的同伴;只见他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但却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大胡子兵勇上去打了他后背一掌;口中喝道:“范子;动着点;小心冻僵了;我可不想扛只冻人棍回去。”
那范子闻言回过神来;也跟着活动了起来;他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倒是比不得那大胡子三十多年的年纪;经历上差了不少。看着大胡子双颊也是通红;说道:“猛哥;你说这趟咱们九爷能要到粮饷么?”
那猛哥咧着干涸的嘴唇皱眉道:“咱们大帅乃是钦命帮办湖南团练大臣;朝廷的钦命大臣;这次是大帅胞弟九爷出马;自然能要到钱粮啊。”
那范子苦笑一阵道:“可咱们已经来了三趟了;连个大子也没见到。”
那猛哥一阵默然;跟着说道:“咱们是大帅自办的团练。朝廷不放饷的;前面只是咱们营官来要;自然是要不到的。”
那范子咂了咂舌;不屑的说道:“自办的团练又怎么滴?咱们还不是一样的杀长毛?去岁咱们虽然吃了几个败仗;但好歹也是保下了湘乡城啊。大帅自家的钱粮都拿了出来办团练;左近富户逃散一空;大帅就连个募饷的地方也无。可抚台大人那边却把钱粮流水介的发往益阳;那些个绿营丘八不把咱们地方乡民当人看;又不打长毛;只会在益阳窝着;算什么事!”
那猛哥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你小子嘴巴碎得紧。少他娘的胡诌;些许恶心事咱们心里知道便是;被绿营那些人听了去;以妖言惑众砍了你的脑袋事小;坏了大帅的事才是大事。”
那范子紧了紧身上的破烂号衣。咕哝着道:“那些绿营丘八有什么了不起的?”
猛哥重重的锤了他一下;说道:“你他娘的少说两句。大帅说了;只要咱们湘勇能挺过这一阵;开春打下长沙来;咱们便有钱有粮了;到那时候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那范子缩了缩头道:“长沙长毛多得很;听闻长毛伪天王的妻舅坐镇;委实难打;大帅能打下来么?”
那猛哥坚定的说道:“大帅说能那就是能的。”
正说话之间;只见三骑马匹从东门直街急驰而至;马上骑士都是穿了清军武官服色;当先一人十七、八岁年纪;长得颇为俊俏;只是一脸的风霜之色;消瘦的脸颊上满是坚毅之色;身后两人却是不过二十余岁年纪;和范子的年纪差不多;却比范子精神很多;而且两人都是一脸的横肉;而且散发出一种肃杀之气。
三骑马到了府衙门口;一起勒定马匹;那白脸武官翻身下马;身手干净利落;显示骑术很是了得。只见他下了马;走到门前;看到猛哥、范子两人;问道:“本官奉旨协办湘地团练大臣、新任湖南镇筸镇总兵荣禄;来拜会湘乡知县海廷瑁大人。”
别看那范子嘴上零碎;但见三人俱是武官服色;气度不凡;哪里见过这架势;向后缩了缩不敢说话;那猛哥见过些世面;认得这人服色乃是正二品武官服色;又听是镇筸镇总兵;当即吓了一跳;拉着范子跪下磕头说道:“回军门的话;咱俩不是府衙的人;我们在这里等人的。”
那总兵荣禄哦了一声;礼数倒是周道;说了声请起;身后两名武官翻身下马;动作也是干净利索;将三匹马拴在府衙外一株落光了叶子的白杨树上;径去敲那府衙的大门。须臾;门开了;那荣禄和门房小厮说明来意;那小厮飞奔禀报去了。片刻之后;那门房小厮回到门口将那崔进三人领了进去。
那范子见三人进去之后;咂了咂嘴说道:“真是稀奇得紧;一个正二品总兵只带两个护卫。”
那猛哥起身打打身上的尘土道:“你不知道;这军门是管镇筸的;那地方在咱们湘西;多外来商人屯锻苗民混居;便是管着镇筸苗子的。”
那范子奇道:“那又怎样?好歹不也是个总兵么?”
那猛哥嘿嘿一笑道:“亏你还是湘娃子;你没听过镇筸苗兵自前朝起便以凶悍闻名于世;又是汉苗杂居之地;大清绿营六十六镇中;就属镇筸兵最能惹事。那些个苗兵多是招募于各间苗寨;个个是私斗、打群架、管闲事的能手;平时相处;内部常起械斗。一声胡哨;相好的几个苗寨立即形成两军对垒之势;打得眼红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不在乎;一般总兵都怕调到镇筸镇来。若是遇到镇筸镇的兵与别镇的兵争吵起来;镇筸兵便会自动联合起来。一致对外;拿刀使棒。不把对方打败;决不罢休。”
那范子听了吐吐舌头道:“那军门看着白白净净的;能治得了那些个苗兵?”
那猛哥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见那军门架势似乎是个满人;也是奇了怪了;历来这镇筸总兵都不会有满人总兵出任的;多是汉人出任的啊。”
那范子蹲下身嘀咕道:“管他呢;咱们操那份闲心。猛哥;小弟肚子饿得慌;都快站不起来了。”
那猛哥咽了口口水道:“那也是早饭就是一顿米糠粥;稀得像水一般;一泡尿出去;肚里就什么都没了。”
转眼见那范子惊喜的说道:“猛哥;你看那三匹马的马鞍上。似乎有马料袋。”
那猛哥顺着范子的话头望过去;果然见到府衙门口栓着的三匹骏马鞍上各有一个灰布袋子;那范子道:“这马喂得雄壮;说不定马料包里有豆。”
那猛哥迟疑道:“那可是军门大人的马;你不怕被人发现啊。”
那范子站起身道:“管他娘的;就三匹畜生。咱们取袖饥;三个畜生还能告状去?”说罢走近前去打开马料袋一看果然是一袋黄豆。
那范子急忙抓了一把塞到口中大嚼起来;口中含混不清的道:“他娘的这什么世道;这畜生都比咱们吃得好。”
那猛哥疾步上前也抓了一把道:“小声点;唉。你给我留点。”
两人才吃了几口;府衙的大门咯吱一开。两名门房小厮走了出来;见到两人在马旁大吃;便嚷嚷起来:“你们这两个贼兵好大的胆子;敢偷吃军门大人的马料!来人啊;捉贼兵!”
那猛哥和范子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想溜;正合街上来了一队绿营巡兵堵住;那猛哥和范子挣扎起来;也发了狠劲;动起拳脚来;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十余名绿营巡兵将两人一顿好打;跟着府衙的门房小厮进府禀报;众巡兵将两人绑了送进府中去请赏。
那猛哥和范子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带到府衙后堂;只见一名三十余岁书生摸样的人快步走出;见了两人后;那书生满脸涨得通红;剑眉一扬;抢过绿营巡兵手中鞭子没头没脑的便朝两人抽去;口中大骂道:“我抽你们两个没出息的东西!”
那猛哥和范子见了那书生;吓得跪倒地上;也不敢动;口中只喊道:“九爷饶了小的吧。”
跟着后堂屋内又转出几人来;都是穿了官服;当先一人却是湘乡知县海廷琛;只听他说道:“曾九爷且慢动手;有荣军门在此;且听他吩咐。”
那猛哥跪在地上偷眼望去;只见适才见过的那白脸荣军门踏上一步;微微一笑道:“沅甫兄何必动怒?两位兄弟想必是饿得紧了;才会偷食。”
那沅甫兄脸色由红变黑;气闷闷的道:“荣军门;我自执行军规;他二人犯我军规;便要严惩。”说罢便又要提鞭抽去。
那荣军门强上一步伸手拉住鞭尾;微微一笑说道:“沅甫兄先消消气;曾帅练兵不易;几经辛苦才得这几营湘勇;正是打坏一个少一个啊。看他两人也挨了一顿拳脚了;也不必再打;留着两人杀贼;戴罪立功岂不更好?”
那沅甫兄看了看那荣军门后;恶狠狠的登时那猛哥和范子一眼;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