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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非是以我的生命交换,而是以无数将士们的鲜血才换来的!”
瑾苏低吼出声,“子夜,他已背负了太多,我不能,我不能因为自己而让他的一切心血付之东流,更不能让那些将士们白白牺牲,你明不明白!”
子夜明白,他怎会不明白呢?
可他却同样知晓,主人他,对面前这女子用情有多深。
若又一天,他终将会知道一切事实真相,子夜甚至不敢去想。
“子夜,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
萧望回到营帐时,瑾苏正靠在榻上,期期艾艾的看着帐口的方向。
“发生了何事?”
他冲向榻前,声音很急,不知从哪里刚赶回来,额上甚至还有一层薄薄的汗。
“对不起,是我不好。”
瑾苏伸手,轻柔的擦去他额上的汗珠。
“我方才做了个噩梦,怕的厉害,就装了病,要子夜叫你回来。”她咬了咬下唇,有些不敢看他,“对不起,我已经没事了,你,我知道你很忙,你不用管我。”
女子的声音糯糯软软的,一如从前。
“你,梦到了什么?”
薄被下的拳头缓缓捏紧,瑾苏闭了闭眼,“我梦到,四年前,在江都,我……失去战儿的那一天。”
萧望的身体陡然便僵硬的厉害。
战儿……
他一直不曾去问,那一日,自己心尖儿上的女孩儿到底遭受了什么,他不知,他甚至极少去想。
他根本不敢去想。
他伸出手,极缓地,将面前那轻颤的躯体重重拥入怀中。
“没事了,瑾儿,没事了,我在,我在这里。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保证,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萧望低喃,一字一句。
女子的手臂僵硬在空中,终于慢慢环抱住了男人的脊背。
“等打完这场仗,随我回江都,好不好?”
这是四年后再遇,他第一次开口要求。
“瑾儿,我带你回家,好吗?”
女子的泪缓缓滑下,融在雪白的被褥之中。
“好。”
她应。
☆、第十九章 告别
清源县到底还是失了守。
汉军深夜攻入,隋兵已然弃城而逃。
杨谅大悦,谁都知道,隋军先锋惨败,后续军队无力,这清源县城,将是最难攻克的一战。
汉营东迁,入主清源。
杨谅于新殿设宴款待众将士,萧望因身体抱恙并未出席,而居功至伟的,便是其师铜面,也便是此次汉军攻隋的主军师。
“朕登大宝之日,军师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杨谅如此许诺,却未见铜色面具下男人嘴角阴冷不屑的笑意。
今日之酒似乎格外辛烈,两三杯下腹,已是初现醉意。
杨谅手握酒杯,摇摇晃晃,直至一支钢箭射向营帐,稳稳的扎在坚硬的石桌上。
“隋军夜袭!”
一时间,帐外弓箭声,将士惨叫声不绝于耳。
“来人啊,保护汉王殿下!”
将领们起身拔刃,欲挡在杨谅之前,可却各个筋骨松软,使不出半分力气,甚至难离开自己的座椅。
“殿、殿下……我们的酒里,好像被下了毒!”
“怎么可能!就算隋军如何奸诈,也绝不可能潜入我方军营之中啊!”
“除非。。。。。。”
“除非隋军在弃城而逃前,早已将整个县城的地下水源通通浸了毒。”
帐中的所有人一瞬间便噤了声,每个人的脸上都爬满了惶恐。
“……殿下,敌军埋伏太多,弟兄们就快撑不住了!”
局。
这一切,本就是一个局。
隋军由始至终都在设局,诈降,诈败,通通只为了引汉军入这座空城,再一举进行消灭。
“快,快请萧将军来!”
“战乱之中,如何突出重围去寻得萧将军?”
“殿下,若是萧将军忠诚,他听到声音一定会赶来的!”
若,他忠诚。。。。。。
杨谅瘫软在椅上,面若死灰。
他不信,审慎筹谋多年,甚至陪上了一切的计划,竟会以如此难堪的方式而输的一败涂地。
时间从未有一刻过的如此漫长。
没有主帅,没有军师,帐外战事惨烈,兵将血流成河。
还以为隋军早已溃散,死的死,叛变的叛变,可未曾想,他们竟还有此后手。
乌云散去。
天边似乎迎来了第一道曙光。
一夜厮杀,汉军伤亡远超一半,能作战的已不足三成。
当将士将这一消息告知杨谅,他硬撑起站立的身躯又颓然滑下。不足三成……这是个怎样的数字,不足三成,又如何对抗朝廷的百万雄师!
完了啊。
当真完了。
……………………………。。
汉军大败于清源,杨谅被俘,铜面逃于乱军之中。宇文成都派遣几百精兵全城搜捕,却未寻得半点踪迹。
“算了吧。”
瑾苏如此道,“他现在内力全失,形如废人,又何必赶尽杀绝?”
萧望知道,她这句话是替他说的,毕竟相对于自己,宇文成都自然更听从她的话。
他是当真不希望那人有什么事的,不管他究竟是如何大奸大恶之辈,可一日为师,却是终生为师。
还有几天便是除夕了,若路途上不出什么意外,将士们或许还赶得上年夜饭。
萧望终于实现了他对那些兵将的誓言,可这代价,却大到他无力承受。
回京前夜,哥舒瑀张罗了一桌酒席,邀众人同饮。
萧望知道,他是想借此来缓和几人间的关系。可又何必呢?他想,即便他再是希冀,几人间,早已回不去最初。
“今日的糖醋鱼做的很鲜嫩,瑾苏,你尝一口。”
宇文成都将一块鱼腹肉夹入身旁女子碗中,瑾苏抿了抿唇,未拒绝,却也并未动它。
萧望看着她碗中的鱼肉微微有些晃神,瑾苏爱鱼,尤其爱吃鱼腹的肉,可她偏偏又是一个极懒的丫头,不愿去挑鱼刺。萧望宠她,成都又拿她没办法,总是将剔除了刺的鱼腹肉留给她,这么多年,渐渐就变成了习惯。
他摇摇头,轻笑,他想自己是不是当真老了,竟变得那样爱回忆过去。
“在想什么?”
哥舒瑀一边向自己口中送着菜,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我们似乎很久没有同桌吃饭了。”
顿了顿,萧望如此回道。
“是啊,上一次同桌,可还是含元殿那一夜呢!”
冷冷的,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萧望执筷的手僵硬在桌上,修长的指尖有几分不自觉的轻颤。他垂眸,并未说一句话,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四年前,他独爱梦嫣然,四年后,梦嫣然成了烈酒,酿成了最浓的剧毒。
“宇文成都,你不说话没有人拿你当哑巴。”
清清冷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宇文成都不可置信的向她看去,眉目如画的女子半垂着眸,缓缓向自己碗中夹着菜,再一口口吃下。可拿最先入碗中的鱼腹扔留在碗面之上,动也未动一下。
宇文成都再难压下心中的怒火,木筷狠狠掷于桌上。
“萧瑾苏,你看清楚了你眼前之人究竟是谁?你是当朝皇后,为何一定要帮一个叛国逆贼说话!”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当朝皇后。”
女子轻笑出声,可拿眉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说不出的冷漠疏离。
“宇文成都,你是以何身份在同我叫嚣,你可有一天,拿我当作皇后看待过?”
“那你又可曾将你自己当作皇后看待过?皇上对你那么好,你又可曾将他当作你的夫婿?我替你回答,你没有!因为你心中由始至终都只有那逆贼一个人!明日你可要随大军返京,还是你已决定同他双宿双栖?”
“宇文成都!”
哥舒瑀低吼出声。
他真是后悔自己费时费力搞了一个什么晚宴,本以为能稍稍缓和几人间的关系,可未曾想这气氛竟是愈闹愈僵。也不知这宇文成都是吃错什么药了,今晨还缠着他一遍遍要求自己帮他与瑾苏和好,可不出几个时辰,怎就是自己率先挑起了事端?
“兄长何必动怒?”
瑾苏放下碗筷,水瞳极清极淡的扫过对面的男子。
“宇文将军教训的是,瑾苏本就是水性杨花的女子,明明嫁了人,却仍是对旧情人念念不忘。”
她轻笑出声,未施粉黛的容颜上还有几分病态的苍白。站起身,想转身离开,可衣下的手臂却被人慢慢握住。
“瑾儿……”
男人的声音带着她最熟悉的低哑和哀伤。
淡淡的,她笑了。
“萧望,”她叫他的名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