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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沉默的时候,柴贵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今天要下雨哩。”
大伙儿顿时有了话题,祁驼立刻老实地附和道:“现在啥时辰了,还不见出太阳。”
几个人这才留神,纷纷向大堂门口望出去,能看到一片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韩通或许感到这个话题很无趣,当下便道:“没事的话,各干各的去罢。”
除韩通外,侍卫司郭绍职位最高,当下便站了起来,与诸将一起抱拳执礼告退。出了大堂,便感觉到一阵风刮来,郭绍只觉得身上一阵凉意。果然秋风一起,天气该下凉了。
众人各自回自己的办公之所,在官署里都有一套几间屋子,可以见客、签押公文、可以看各种卷宗名册,还有休息的卧房。
郭绍便到自己的房里呆着,从柜子里拿出前两天看的公文旧档来看,亲兵副将卢成勇及两个随从一身布袍打扮在屋子里坐着消磨时间。外面的屋檐下还有两个亲兵转悠,时不时会进来换着站哨。
熬到中午时分就可以离开官署回家,这便是郭绍最近的作息,基本不干任何实事。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一闪,整个房间里的光线骤然亮了好几分。郭绍的毛笔停在半空,果然片刻后就“咔嘣”一声巨响,震得人心里一紧。
“叮叮……”大雨点很快就落到了屋顶上,那瓦上的声音十分清脆。雨声越来越密,没一会儿就哗哗响成一片了。郭绍抬头看着外面的栏杆,只见雨水已经拉成了笔直的直线,非常急促地落在栏杆上,水花四溅。
……暴雨过后,天儿没晴过,一连两天都时大时小下着雨。整个东京都笼罩在雨幕之中,变得朦朦胧胧真假莫辨。但人们一切都照旧,要不是郭绍心里作怪,根本看不出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那天七月十五大朝临时取消后,大伙儿好像还稳得住。但郭绍估摸着,众人都在等八月初一,如果八月初还见不到皇帝,恐怕就没那么安生……因为算起来,七月初一开始外朝文武就没再见过皇帝。
中午,郭绍在家里收到了一张拜帖。他一看急忙走出府邸角门,便见一辆马车停靠在斜对面的门口。“啪!”罗猛子把伞撑了起来,郭绍伸手接过伞,便和几个人一起朝斜对面走去。
这时只见一个穿袍服的人从马车里出来,伞压得很低看不见脸,径直跟着郭绍进了对面的院子。郭绍屏退左右,带着这个人到了客厅里,又叫罗猛子掩上房门在外面守着。
撑伞的人收了雨伞,轻轻放在门边。但见他身材清廋、头发花白,正是皇后身边的宦官曹泰。
“曹公公。”郭绍抱拳作揖。
曹泰忙回礼道:“郭将军多礼了……”
郭绍比较直接,立刻问道:“官家身体怎样了?”
曹泰小声道:“昨天开始已经站不起来,能坐,只是不能太久,平素都躺着。”
郭绍想起八月初一的大朝,还有近半个月,恐怕人们是等不到了。
曹泰道:“神志还是清醒的……杂家今天来,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郭绍道:“我知道。”
曹泰小声道:“我便直说了,下午会有宫里的人来传旨召见,郭将军还得去。今天确实是官家召见有数的大臣,皇后怕忽然召见你、让你忧心。”
郭绍点点头。
“皇后得了消息,官家这回召见大臣,是想派人去华山寻丹。”曹泰道。
郭绍一听,顿时心里沉下来。果然是躲不过去的。
曹泰压低声音道:“官家回东京后,御医束手无策,开了很多药不见好转、龙体却每况愈下。前阵子传密旨到京兆府,欲召扶摇子陈抟到东京来试试;但扶摇子不在华山,现在没人知道在哪里……上回郭将军在华山求丹治好了皇后,又有赵匡胤上书举荐郭将军,估摸着官家想派你再去华山求丹。”
郭绍皱眉道:“实不相瞒,那老仙人是麻衣道人,现在再去,却不知还能不能找到。”
曹泰道:“官家最近性情暴躁,你定要小心应付,至少要表现得忠心。”
郭绍点头称是:“那是自然。”
曹泰的声音愈低:“是赵匡胤举荐的郭将军,皇后娘娘观之此人心怀叵测,你定要小心。”
郭绍皱眉道:“其实我早料到可能会有这桩事,只是没有办法……现在离开东京没什么问题?皇后可有什么安排没有?”
曹泰一脸无奈道:“娘娘也无解……对了……”
曹泰背过身把腰带解开,一阵摸索,便拿出半块玉佩来。不顾衣衫不整将玉佩递给郭绍:“郭将军一旦出了京城,先可以走慢点,若有变、皇后派人送信会拿半块玉佩为凭,合得拢你才听……皇后娘娘还说,你从河北回来没叫她失望,只是现在情势紧迫没能兑现她的奖赏,待时机恰当定不食言。”
郭绍听罢默不作声。
宦官显然不知道是什么奖赏,又道:“皇后娘娘肯定会提拔郭将军,你只要不负娘娘信任,便要高升了!”
郭绍心道:小命都悬着,如果只是为了升官发财对我有用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殿前风雨声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一片嘈杂。
曹泰问道:“郭将军还有什么话,现在告诉杂家,杂家回家转告皇后。”
郭绍听得有种不详的预感,大约这口气如同他早上讲的那个不可笑的笑话,还有什么愿望?他顿时觉得宦官说话很奇怪,好像可能是最后一次对符金盏说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串隐隐约约的闷雷,让郭绍稍稍走神。
他想了想说道:“好几年前在河中李守贞府,我脑子里留下的最后一个印象是一个人的背影。这次要是还有什么愿望,我希望还能看到她……”
曹泰皱眉沉吟片刻:“这是何意?不过杂家会把话带到。”他说罢便抱拳道,“杂家不便久留,若没有别的话,告退了。”
郭绍遂将曹泰送到门口,自己并未出门。
郭绍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死局,还没发生他就猜到的事儿,却想不出法子。自己离开了东京,如果皇帝太早驾崩、一旦有变,政权和军权分离、主将和军队分离,他和符氏内外不能相顾便有危险;如果带回了所谓仙丹后皇帝还清醒,丹药不能凑效,又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还有那麻衣道人,现在真的还在华山?郭绍觉得可能性不大,上次找着麻衣道人,道人有个要求是不要说出他的名号……由此可见,道人一开始就料到拿什么仙丹救权贵是有麻烦的。有麻烦他还不赶紧挪个地方。
……
高怀德在家里忽然接到了皇帝召见的圣旨。宦官告诉他没事,只不过多日未见大臣,召朝廷里的文武重臣见一面。但是真的如宦官所言没事吗?
半个多月没见过皇帝了,突然召见是什么情况?再说高怀德还真没被当今皇帝专门召见过,面圣都是在公众场合和很多人一块儿。
鸿门宴这典故实在太深入人心,而且后世的人不止一次效仿,什么举杯为号伏兵一出之类的玩意。高怀德心里七上八下,焦头烂额。
“来人。”高怀德唤了一声。
一个家奴忙进门道:“阿郎有何吩咐。”
高怀德却犹豫了,心道:我现在派人去问郭绍,会不会正好上当、不打自招?
他临时把话吞进肚子里,改口道:“准备车驾,我要去面圣。”
不管怎样,皇帝圣旨召见,肯定死也得去。
去之前要不要通气问问?这事儿高怀德还有点犹豫。许多事一股脑儿涌上心头:赵匡胤在淮南进言,说他疏于治军、不会带兵,然后被从铁骑军弄到侍卫司来了……郭绍去河北把高夫人带回来,送到府上……外侄董遵训早早投了郭绍,不惜上书从龙捷军调到虎捷军左厢……赵匡胤家一户两命,认为是郭绍所为。
高怀德觉得自己怎么也脱不了关系,这会儿他要是说自己从来没和郭绍密谋过什么,估计都没人信。但事实就是他和郭绍虽然公事上比较一条心,但实在没参与过有关权谋的东西。
“阿郎,准备好了。”仆人回禀道。
高怀德站起来,只觉得步履沉重,说道:“让大伙儿先等等,我去去就来。”
他想和妻儿倒个别。
……
赵府。赵普弯腰拜道:“卑职在府上静候主公归来。”
匡胤现在说话十分温和,完全不像在军中那么爽朗大嗓门了,他上前扶起赵普,看了一眼外面的雨,沉声道:“现在真的时机恰当?”
赵普道:“已经准备好了,如今想回头也来不及,请主公决断!”
匡胤踱了两步:“我知道。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