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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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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灯光闪闪人影憧憧的楼房,矗立在四围一片漆黑阴森的院子里,显得特别古怪神秘。

春雪瓶心里突然闪起一个念头:何不趁此潜入院内探它一探,查查院里的道路,也看看那楼上住的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狗党狐群!

春雪瓶想做便做,她迅即翻身下床,从行囊里取出丝带,束紧腰身,也不带剑,只将弓袋挂在腰问,推开窗,一跃上墙,向小街两头看了看,然后才跳下墙来,穿过小街,又跃上大院墙头,看清院内墙脚周围确无任何可疑动静时,才轻轻跳了下去。她沿着一条花园小径小心地向楼房走去。她一边走一边举日四望,见前面院门尚大开着,门前站着四条带刀的彪形汉子,其中有两名还足身穿半甲的军校。大门内人右侧是一排耳虏,共是四间,每问房里都亮着灯光。透过花丛,可以看到每间房里都住有三三两两腰束宽带、脚扎绑腿好似保镖护院的汉子。他们有的在猜拳喝酒,有的在掷骰赌钱,谁也没有闲心来留意一下园里的动静。春雪瓶潜身靠近楼房,跨过栏干,在走廊柱头前站了一会,然后才闪到花厅璧角,透过窗格向厅里望去,见厅里摆着两张八仙方桌,桌上摆满酒菜,各围坐着五六条体形慓悍、面目凶横的汉子,正在逞强斗量地豪饮豪喝。春雪瓶从那些汉子一个个穿着一身不合时的衣服来看,已猜出他们就是艾弥尔所说的跟随冯天霸刚从祁连山下来的山贼。这时,楼上琵琶曲调已经终止,接着又响起了琴弦清歌。春雪瓶移身来到花厅后璧,正准备跨上楼梯,忽见楼口上出现了两个人影正蹭着楼梯向下走来。春雪瓶忙闪身躲到楼梯后面,见下来的是两个丫环打扮的年轻姑娘。两人手里各端着一盆洗脸水,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着:“童姑奶奶带来的那位赵家姑娘,她日前派人送信来说,是二太太的亲生女儿。可二太太算来算去日期不对,结果还是落得一场空欢喜。”走在前面那位个子稍高一点的丫环说。

“童姑奶奶还强说那姑娘相貌像二太太。二太太是圆盘脸,杏眼双眼皮;那姑娘却是瓜子脸,风眼单眼皮,哪一点像?!亏她还自夸她有眼力!”走在后面那个稍矮一点的丫环说。

高个儿丫环:“那赵姑娘相貌也还算得上是个上等货。可她一天到晚老是哭哭啼啼的闹着要回家,二太太准会把她当作中等货卖到远地去当娼的。”

矮个儿丫环:“不会的。你还不知道二太太的脾气。这姑娘虽然不是她亲生女儿,但既然闹了一阵,也算沾了点儿边,她就不会亏待她的。……”

二人已经下完楼梯,边说边穿过走廊走进厅侧一间耳房里去了。

春雪瓶想听听她二人究竟谈些什么,便忙跨出栏干,绕到那问耳房后面,恰好那后墙有扇小窗,她便紧贴小窗旁边,偷偷窥视着里面,倾听她二人的谈话:

高个儿丫环:“我也听姐妹们说过,不管是谁,只要有人说她哪一点长得像二太太,准能得到厚待。我原来一直不解这是为什么,现在琢磨起来,兴许与二太太想念她亲生女儿有关。”

矮个儿丫环:“二太太为人处事,心肠虽然狠毒,可再恶毒的老虎也不吃儿,二太太这些年来为了找寻她失去的亲生女儿,也不知求神烧了多少香,流了多少泪,叫人见了也心酸;姐妹们多已摸到她这点心病,因此,为了不被卖去当娼和不被送进山里去供那帮山神爷糟蹋,都千方百计地求人把自己身上的哪一点说成是像她,这样就能得到二太太的恩典。”

高个儿丫环:“听说童姑奶奶就是给服侍二太太的王妈磕了个头,王妈便在二太太面前说童姑奶奶的眉毛生得像她,二太太才将她嫁给了童游击。不然,她恐怕早被送去当娟了。”

矮个儿丫环:“这话不假,院里的人都知道这事。”

高个儿丫环:“你没有一点儿像二太太的地方,她又怎会一直把你留在身边?而且还十分宠信你哩!”

矮个儿丫环得意地:“我是全靠运气好,是腊月十五生,今年又是十七岁,恰巧二太太那丢失的女儿也是腊月十五生,又与我同年。二太太说,我与她女儿同八字,不能让我命不好。还说她将来定要给我找个好人家,决不能让我去作妾当小。”

春雪瓶心里突然一动:自已不也是腊月生,不也是十七岁。只是不知自己的生日究竟是哪一灭,母亲也从未对自己提起过。她以自己也与那样一个毫无心肝令人厌恶的女人的女儿同年同月生而感到很不是滋味!甚至还不禁有羞愤和伤心起来。春雪瓶更没有想到,像豹二太太这样一个专干残害年轻姑娘勾当的狠毒女人,竟也还有爱女之心,甚至竟还有着那么一种又似痴情又似怪癖的奇异天性!这豹二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春雪瓶不禁又突然感到迷惑起来。她也无心再细听那两个丫环的谈话。抽身又向楼房走去。她正在计算如何上楼去时,忽见靠近花厅左角的栏干外面,有一株枝叶茂密的大榆树,树干紧靠楼上走廊栏干,密密的树叶把枝干遮掩得严严实实。春雪瓶便轻轻爬上树去,隐身枝上,向楼上花厅望去。花厅很大,四壁摆满檀木镂花坐椅,厅中绣凳上坐着.一位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手拨琴弦,正在唱一支不堪入耳的下流俚曲。她一边启.吻弄姿地唱着,一边还不时向坐在花厅东壁的两名汉子飞去一道道的媚眼。春雪瓶注目向那两名汉子看去,她一眼就认出了,坐在左手的那名汉子正是她下午曾在酒泉池边看到过的那位童游击。坐在右手的那名汉子,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矮矮的身材却长得卡分壮实,紫铜脸,浓眉环目,头上包着绿色丝帕,赤露袖外的左臂上,缠裹着一块带有血迹的白布,一望而知是新近受伤的。他似乎并未听那姑娘唱歌,只斜靠着身躯,一只腿高高搁架在坐椅的扶手上面,两眼凝视厅角,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在他和童游击的背后,各站着一位姑娘,正在不停地给他二人摇扇。春雪瓶心想:这受伤的汉子兴许就是冯元霸了。花厅隔壁是一间小屋,屋子中央摆了一张方桌,靠内壁处是一架高高的供案,案上供着一一尊磁观音像。像前香烟缭绕,还摆了一盘黄橙橙的供果。一位妇人正跪在地上,双手合掌,嘴里也在喃喃地念着什么,旁边一位年轻的女子正俯身和她说话,又不断在用手去扶她,似乎在劝她起来。那跪着的妇人虽然是背向窗外,可春雪瓶已经认出她就是豹二太太来了。她身旁那女人也正是她干女、童游击的小老婆。春雪瓶只看出豹二太太是在求神,可听不清她嘴里在祷念些什么。她便轻轻一闪,从树枝上跃进走廊,侧身走到小屋窗前,向屋里看去,见豹二太太已在她干女的劝扶下站起身来,满脸泪痕地坐到桌旁,口里还在喃喃不停地说着:“都怨我,是我造的孽;是我舍弃了她!我那可怜的女儿!”

她干女忙给她奉上一杯茶来,劝她道:“干妈,你何苦这么伤心!这姓赵的妞儿既然不是,大家再慢慢设法给你寻找就是。菩萨保佑,终有一天你会找到我那干妹妹的。”

豹二太太伤心地:“只要我能知道她的下落,我愿拿出我的全部家产去把她换回来。甚至再减其十年阳寿都行。”

她干女:“这次都怪我冒失,才惹得干妈这么伤心。我看这赵家妞儿留在这儿还会时时触起你的难过,不如让我把她带走算了。”

豹二太太抹去泪水,瞪了她干女一眼,说道:“你把她带走?你带到哪儿去?你那男人不也是只馋嘴猫!留在你身边准会变成个祸害,还是把她留给我好了。她虽不是我女儿,但既然闹了一场,也算有缘,我不会亏待她的。我明天还准备去请裁缝来给她做两件新衣服哩。”

她干女:“可她一天到晚不吃不喝,老是哭哭啼啼,你对她再开恩,也是买不到她的心呀!”

豹二太太一竖眉:“你去告诉她,不要不识抬举!她再要哭哭啼啼,我就把她送进山里去!”

她干女:“送进山里去不合算,凭她那长像至少也还能卖上二百两银子哩。”

春雪瓶不由打了个寒战。这时,她忽然听到楼上东头那边的一间屋子里隐隐传来一阵啜泣之声。她心里已经明白:赵窈一定是被关在那间屋子里的了。春雪瓶感到一切都打探清楚,已没有必要再留在那儿了。于是,她一跃下楼,仍沿旧路回到客店,倒上床,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天,春雪瓶吃过早饭,便到客店门外溜达等候艾弥尔的到来。她一边溜达一边不时注意着对面大院前的动静。一会儿,她忽见昨晚在房里谈话那位矮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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