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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年轻武官,姓马名骧,原是肖准身边一名校卫,因他身手矫健过人,善于骑射,又习得一身马下拳脚功夫,深得肖准宠信。
肖准升为伊犁将军后,将他提为千总,驻守昌吉。这番德秀峰入疆,虽为王爷所差,实同王命所遣,沿途自应派兵护送。马千总因是肖准心腹,他亲自出马护送德秀峰,明示尊重,暗存监视之意。
再说德秀峰一行十骑,沿着河畔大道一路向北驰去,眼看时已中午,头上一轮红日晒得人火辣辣的,大道上被马蹄卷起的尘沙,也呛得人透不过气来。德幼铭担心他爹爹受热中暑,正想寻个荫凉去处,劝他爹爹下马歇息。恰在这时,只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十来户人家的村庄,家家门前都种有成荫的柳树,叫人一见便觉心中生起了凉意,真是再好不过的歇脚之地了。幼铭忙催马上前对他爹爹说道:“爹爹,我们且到那村里歇息,等日斜再走如何?〃德秀峰这时也感有些饥渴,便点头应允。
他们来到村里一家酒店门前下马,将马拴在道旁的柳树下,德秀峰便同幼铭、罗燕进到店内,选了一张洁净当风的桌子坐下,要来酒菜面点,一边进食,一边乘凉。马千总却和几名军校,从鞍旁取出随身备带的干粮,各自坐到树下吃了起来。
村里静悄悄的,酒店也只坐了三四位过客,大家都因又倦又热,谁也无心闲聊,酒过饭饱,便不觉思困起来。德秀峰毕竟久历江湖,时怀警惕,虽然也感昏然欲睡,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注视着店外动静。他正闷坐无聊问,忽听店外大道上传来一串清脆的马蹄声,那蹄声有如玉杵击铎,悦耳醒神。德秀峰正惊诧问,但见一匹神骏如龙的大红马已来到门前,马上骑着一位姑娘,还不等马停蹄,便翻身一跃跳了马来,顺手把马往树上一拴,拍拍它的项脖说道:“辛苦你了。你就忍着点吧,等到了晚上,我再好好喂你一顿!”
说完一转身,就连跨带跳地进店来了。她举目将店内环顾一遍,随即用马鞍往桌上一敲,高声呼道:“店家,有什么可吃的,快与我拿来。’’
德秀峰见姑娘这般情性,不禁诧异万分:说她性野,却与她那秀丽的面容、端庄的顾盼毫不相称;说她娴静,却又动止粗犷、旁若无人!这时,坐在他身旁的罗燕也在惊疑地注视着她。罗燕俯下身来,轻声对幼铭说道:“这姑娘准有一身功夫。”德秀峰又抬头去打量那姑娘,见姑娘忽地转过脸去盯着店外,眼里闪现出警惕的神色。德秀峰也跟着放眼看去,见马千总正带着他那几名军校向大红马走去。他走到大红马面前,将大红马打量一番后,指着它对那几名军校说道:“没错!这的确是姚大人那匹坐骑。〃这校们也附和着,惊诧着。
马千总又惊疑不解地叨念道:“这马怎会到这里来了?!”他边说边迈步走进店来,将店内诸人打量一遍,问道:“店外那大红马是谁骑来的?〃
春雪瓶瞟了马千总一眼:“我骑来的!〃
马千总又盯着春雪瓶上下打量一番后,问道:“这马你从哪里得来?”
春雪瓶:“姚游击那儿。”
马千总迟疑片刻,闪烁地问道:“请问,姑娘是姚大人什么人?”
春雪瓶:“毫无瓜葛。”
马千总:“那马怎会到你手里来了?!〃
春雪瓶:“你自问姚游击去。”
马千总:“姚大人最爱此马,从不借人,姑娘究竟是怎么到手的?〃
春雪瓶已萌了怒意:“我不耐罗嗦,更厌人盘诘,你休再絮絮叨叨!〃
德秀峰见双方语态渐僵,忙起身将手一摆,含笑说道:“姑娘不须烦恼,彼此同是过客,有谁遇上新奇不解之事,问问也是无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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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看了德秀峰一眼,见他虽然一身官家打扮,却也眉慈眼善,并无凌人势气,也就平下气来,说道:“这马乃是我在乌苏和姚游击对刀赌胜赢来的。”接着,便把她和姚游击对刀的经过概略地说了一番。德秀峰听了半疑半信,罗燕听了却不禁惊异万分。马千总只在一旁冷冷发笑,说道:“这刀、马半天云几次三番想从姚大人手里夺回都未得逞,你岂能从他手里轻易赢得?!”
罗燕一听马千总提到半天云,蓦然站起身来,嘴唇也急剧地哆嗦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可又没能说出,只睁大…一双惊诧的眼睛。
春雪瓶向她瞟了一眼,心里一动,也不禁为她的失态暗暗纳闷起来。
德秀峰忙抢步来到马千总面前,而露惊疑之色,问道:“半天云想夺回这刀、马?!莫非这刀、马原是他的?!”
马千总:“是的。八年前,姚游击在塔城擒获了半天云,田将军便将半天云这刀、马赏赐给他了。〃
德秀峰:“啊,原来如此!〃
马千总又指着春雪瓶对德秀峰说道:“这么一个毛丫头竟胡诌这刀、马是她和姚大人对刀赢来的,谁信!”
春雪瓶:“你如不信,咱们不妨也来赌一赌!〃马千总:“也赌对刀?也赌这马?〃
春雪瓶回头看看大红马,又向拴在对面柳树下的那几匹坐骑望了望,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口气说道:“这太便宜你了!不过,为叫你心服,就来吧!〃她话音刚落,转身就向店外走去。
马千总冷冷一笑,也跟着走出店外去了。
德秀峰、罗燕、幼铭和店里其余的几位过客,也一齐走出店来。
德秀峰正想上前劝阻,幼铭还不等他爹爹举动,便忙抢步走到马千总面前,说道:“马兄,你在军中也算一条好汉,若是遇上半天云,斗斗倒也值得,和这样一位姑娘争强斗胜,你就不怕人笑话?”
罗燕却低声对她身旁的德秀峰说道:“爹爹,这样赌是不公平的!”她声音虽小,可还是传人春雪瓶耳里了。春雪瓶笑了笑,匆匆向她瞟来一眼。
德幼铭正伸手想把马千总拉劝开,不料马千总却将他的手一推,负气地说道:“要和我对刀赌马可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这就怨不得我了。〃他瞪了春雪瓶一眼,又说道:“不对刀也行,马得留下!”
春雪瓶恼了,举起她手里的那支竹马鞭,指着他说道:“来吧,你可不要后悔!〃
二人正要动手,德秀峰忙一步抢到他二人中间,说道:“且慢!
咱们不说官阶,就凭我德某这把年纪,也可算是你二人长辈。今日之事,势已至此,我也不再相阻,只请听我一言:二位本无仇怨,对刀原为赌马,彼此会意就行了,切勿任性伤人!〃罗燕趁她爹爹说话时,快步走到春雪瓶身边,把她自己佩在腰间的那把单刀拔了出来,递给春雪瓶,说道:“这刀尚还可用。〃紧接着又轻轻说了句,“你要小心!”
春雪瓶虽未伸手来接,脸上却立即浮起了一对装满笑意的酒窝。她凝视着罗燕,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说道:“多谢姑姑!这情,我领了。刀,我不要。〃她随即转过身去,横鞭在手,望着马千总,一扬眉;说道:“放刀来吧!〃
马千总诧讶地望着她:“你不用刀?!”
春雪瓶将竹节马鞭往左掌心上拍拍,说道:“我和姚游击对刀,也是用这支鞭。”
马千总的脸一下变成了紫色,一言不发,只将牙齿咬得吱吱直响。他忙解下腰间佩刀,往地下一甩,又举起拳头晃了一晃,说道:
“你休太桀骜,看我只用拳头也可打你半死!”说完,他一一跃上前,对准春雪瓶面门猛的一拳击去。春雪瓶不慌不忙,只轻轻将身一闪让过拳头。她也不出手招架,也不挥鞭还手,仍只将那支竹鞭在手里玩来弄去,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地望着他。马千总气极,又连连向她心窝、耳门、肋间击去数拳,春雪瓶或侧身,或点头,或退步,一一轻轻让过。马千总见长拳胜她不得,突然一变拳路,使出华山十八扣,左掌右拳,上肘下腿,盘旋挥臂,腾跃起脚,好似晴空飞雹地向春雪瓶打来。春雪瓶一边闪躲,一边将竹鞭插进项背,趁马千总滚地一腿扫来之际,拔地一跃,跳到他的身后,说道:“该你来接招了!”话音才落,便已亮开架式,使出九华三十六路擒拿法,直向马千总逼来,只见她忽似风摇柳摆,忽如鹤舞鹰翔,时而似猿猴戏树,时而又像麋鹿游林。马千总哪里识得这九华内家秘传拳法,看着她有如儿戏一般的路式,还以为她是在存心作弄自己,一气之下,趁舂雪瓶展翅亮胸之际,猛发一拳向她胸窝击去。只见春雪瓶将翅一闪,马千总的手腕便被她紧紧扣住。马千总还未回过神来,又只见春雪瓶将手轻轻一带,马千总早已站立不住,一个踉跄便跌倒在一丈之外的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