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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瓶由此也看出了玉玑为人处事不仅十分谨慎,而且颇有心机,并不像她母亲所说那样,是一个毫无计谋的书生。一直坐在旁边听他二人叙话的鸾英,这时忽然插口问道:“那个绰号半天云的马贼魁首可还活着?”
春雪瓶:“不仅活着,而且仍然是英勇如昔。”鸾英瞟了玉玑一眼,忽又向春雪瓶问了句:“我想那半天云也一定有个压寨夫人吧?”
春雪瓶:“没有。听说他一直是单身一人,长年伴随着他的只是一柄刀一匹马。而他手下的那些弟兄却都已在乌伦古湖安了家了。”
鸾英脸上闪现出惊异和钦佩的神色,她嘴唇微微启动了下,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了,终于没有说出口来。最后只轻轻地叹息一声,便不再说什么了。
玉玑在旁一直沉吟未语,过了一会,他才淡淡地问道:“春姑娘说那半天云一直孤身未娶,这话可确?”
春雪瓶:“半天云曾否娶过妻子我虽不甚清楚,但他多年来确是孤身一人,这是西疆许多人都知道的。”
玉玑眼里不禁露出些儿困惑的神情,默然片刻,忽又问道:“春姑娘是否见过那半天云?”
春雪瓶:“见过。还曾和他并马追击过一股窜犯到了乌苏里的外寇。”
玉玑听了并未感到惊讶,只点了点头,便不再深问下去了。一会儿,翠兰来禀告玉夫人说饭已备好,三人便一同来到客厅用饭。席间,春雪瓶再次示意玉玑对田项应多加防范,并问他准备随身带去多少校卫?玉玑却不胜感慨地说道:“若像春姑娘这样的巾帼豪杰,我身边只需一个就足够了!若是一般平庸之辈,多带也是枉然,反而沿途招事!”他怅然片刻,又说道:“我要能像德秀峰那样,身边也有一双像德幼铭和罗燕那样的儿子儿媳就好了。”
鸾英:“花点银两去镖行聘请几位镖师随你前去,如何?”玉玑摇了摇头:“真正的高手岂是银两所能聘得!我平时从不结交江湖豪杰,急时相求,谁愿前来为我卖命!”春雪瓶这才察觉玉玑这番去到西疆,他对闩身的安危仍是心怀隐陇,并不像鸾英所说的那般有恃无恐,那样的高枕无忧。春雪瓶不禁想起了母亲对她的嘱托,她见到眼前玉玑这种显得一筹奠展的情景,也不禁有触于怀。她忙停下箸来,望着玉玑充满信心地说道:“玉伯只要能对田项有所警惕,沿途多加戒备也就行了,安危之事不必过虑!那田项曾在西疆多行不义,他也,一定有了克星。我量他纵有千般阴谋也必定不能得逞的!玉伯尽管放心前去好了。”
春雪瓶这几句听去似觉平常的宽慰话语,进入玉玑耳里却感到句句有力,掷地有声!这几句话语在他心里竟如金刚咒语一般,使他顿觉似有佛法保体,从中感到一种神秘的宁静。玉玑在一阵莫名的惊讶中举眼向春雪瓶望去,但见她仍自从容进食,神态是那样的漫不经心,那样的怡然自若!一瞬间,春雪瓶在玉玑眼里竞忽然变得灵光四照,神秘莫测起来!午饭后,春雪瓶又和鸾英闲聊一会,便告辞出府,回到蔡幺妹家里去了。
第二天,春雪瓶去王府给王妃辞行。王妃一听她说要动身回到西疆,立即愁上眉头,忧上心来。她拉着春雪瓶,默默无语地看了许久,才噙着满脸泪水对她说道:“你终归是要走的。留你在京,我虽然感到欣慰,但却苦了你母亲。,她的处境不如我好,受的磨难也比我多,你应该早些回到她身边去。”
春雪瓶不禁被王妃那一片真诚的好心所感动,对她也真的感到有些依依不舍起来。她紧偎在王妃身边,亲切地叫了她一声“姨母”,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很孤独,也很凄苦,我会时时惦念着你,只要有机会,我还会来看望你的。”
王妃凄凉地笑了笑:“你有这番心意就够了,这京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知道你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回去告诉你母亲,说我惦着她,时时都在为她祈福,愿她多珍重!”
春雪瓶知道王妃这几句话是她积在心里多年的话语,春雪瓶带着十分愧疚的心情听着.、应着,她总觉自己好像是在做着一桩损德的错事似的,要不是因为这事涉及母亲,甚至还可能引出更为惨烈的后果,她真想把一切真实情况对王妃和盘托出,以求得心境的安泰。
春雪瓶在王妃身边呆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和王妃一道用过午饭,方才告辞出府。王妃亲自将她由内园便殿送至前园正殿阶前,二人才依依分手。
春雪瓶匆匆赶回“四海春”,刚进后院,便见罗燕正坐在东屋里和蔡幺妹谈话。她心里不由一诧,忙走进屋去和她招呼。蔡幺妹还不等罗燕开口,便忙对春雪瓶说道:“你罗燕姑姑还是第一次到我家里来,只是她却并不是来看我,是来找你的!”她说完后仍在乐哈哈地笑个不停。
罗燕被蔡幺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知如何答话才好。春雪瓶忙接过话去,说道:“我既然住在蔡姑家里,就算蔡姑家里的人了。罗燕姑姑来看我不是和看蔡姑一样吗!”她这几句话说得蔡幺妹和罗燕两人都乐了起来。蔡幺妹又和罗燕寒喧了几句,便称说店里需要她照应转身出院去了。春雪瓶便将罗燕请到西屋她住的那间房里,让她坐定后,才问她道:“姑姑找我必有什么事情?”
罗燕笑了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知道你就要回到西疆去了,特来看看你的。”
春雪瓶不由一怔:“是谁告诉姑姑说我就要回西疆去了?”罗燕:“谁也没有告诉我,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春雪瓶感到十分惊奇地:“姑姑怎么会突然猜到我要回西疆?”罗燕:“我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那天我一听说玉玑大人即将调赴西疆,心里便突然浮起你也快离开我们了的念头;前天玉玑大人去拜访我爹爹,说他已定在二十五日起程,我心里突又浮起你亦就要回到西疆去了的那个念头。后天便是二十五日了,我怕你不告而别,才赶来看看你的。”
春雪瓶紧紧地瞅着罗燕,心里感到十分奇怪,真不知她怎的会把自己的行动和玉玑的行动联起来猜,而且竟被她猜准了!她对此真是感到不解,便又问罗燕道:“玉玑大人去西疆与我何干!姑姑怎么把我回西疆的事和他联在一起?”
罗燕显得心事重重地:“不能说无关!当然也不能说一定有关。自你来京后,我也不知为什么总是把你和玉府的人联在一起,一想到你便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他们,想到他们也不由又想到你。”
春雪瓶不由暗暗吃了一惊,她觉得罗燕这种想法应该说是有道理的。春雪瓶弄不清楚的只是她产生这种联想的原因!她是已经知道了一切内情,还是仅仅出于她那敏锐的感觉?春雪瓶也想趁此探出个究竟,便瞅着罗燕含嗔带娇地说道:“姑姑怎不时时想着把我和姑姑联在一起,却把我往玉府那些人的身上联呢?!”
罗燕伸过手来将她紧紧地搂住,说道:“我早就把你和我联在一起了!我的亲人!”
春雪瓶低声地:“我也一直是把姑姑看成是我的亲人的!”
罗燕凝视着春雪瓶,不知她是由于过分高兴还是激动,她的嘴唇也微微颤抖起来。她紧紧地盯着春雪瓶,忽然问道:“告诉我,罗大伯究竟是你什么人?”
春雪瓶微微一怔:“罗大伯没有告诉姑姑吗?”
罗燕摇摇头:“没有。”
春雪瓶:“姑姑也没有问过罗大伯吗?”
罗燕又摇摇头:“没有。”
春雪瓶默然片刻,是说出真情还是隐秘不谈?她的心在翻腾着。她随即又想道:王妃明明是假姨,却偏偏要当作真姨认,眼前罗燕明明是亲姑,却又只能当作假姑看,这是为了什么!这在良心和道义上又岂能说得过去!春雪瓶心一横,抬起头来,两眼迎着罗燕,坦然而又真诚地说道:“罗大伯就是我的父亲!我就是你的亲侄女!”
罗燕虽未感到十分意外,却仍不免显得有些惊讶,只见她眼睛忽地一亮,嘴也微微地张开了。她将春雪瓶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搂着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猜也是这样!在塔城时我就已经猜出来了!’ 房里突然静了下来。二人就在这寂静中互相偎依着,一直过了许久,许久。罗燕才又轻声问她道:“你们怎的没有和你罗大伯住在一起?” 春雪瓶:“就要住在一起了。等我这次回到西疆,我们便迁到乌伦古湖去,永远和他在一起。”
罗燕:“你母亲呢,她一向可好?”
春雪瓶默不吭声。
罗燕轻轻叹息一声,又说了句:“她这些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啊!”便不再问起她母亲了。 春雪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