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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又喃喃地说道:“我已是心瘁神劳,只差上穷碧落下遍黄泉了,一切都是徒劳!”
春雪瓶从母亲那凄然的神色和悲凉的话语中,感到了母亲心里的哭泣。她不由轻轻投身偎进母亲的怀里,又轻声对她说道:“小雪瓶就在母亲身边,小雪瓶就是母亲的亲人!”
玉娇龙俯下身来,用她的脸偎贴在雪瓶的额上,轻轻地抚拍着她,又轻轻地说道:“是的,你就是母亲的亲人!母亲唯一的亲人也就只有你了!”
一缕缕浸骨的寒气从窗棂中袭进屋来,瓦上一片白色,外面在降霜了。
玉娇龙一探身将春雪瓶抱上床去,她也侧着身子和春雪瓶一起睡下,覆上貂皮,让春雪瓶蜷偎在她的怀里。玉娇龙仍然像几年前在天山的小木屋那样,拥着她,轻轻地抚拍着她,用自己的肌肤暖着她,催她入睡。
窗校里透过一线曙光。点点悠扬的磬声从山崖上沉入涧谷,又从涧谷中飘进庙里,断梦浮思,回肠荡魄。春需瓶睁开眼来向母亲望去,见母亲正注视着屋顶在凝神沉思。她的神情显得肃穆而又安祥,微微下垂的嘴角,没有挂着悲凉的意味,只使人感到一种坚强的意志。母亲那软柔柔的肌肤,仍然和过去一样,散发出使她感到舒适的温馨。这是经过了多少风霜雨雪,熬过多少严寒酷暑和受过多少苦难与折磨的躯体啊!可她却仍和过去一样使春雪瓶留恋她的温柔软滑而赖着不起。春雪瓶似觉已许久没有享受到母亲的温存和爱抚了,尽管天色已亮,她亦已醒来,可她仍然一声不响地偎在母亲怀里,享受着她一生中认为是最美好的时刻。
玉娇龙早已察觉到春雪瓶已经醒来,她没有和春雪瓶说话,也许是她自己也在珍惜这种美好的时刻。只是她心里这时所想着的事情,却远比春雪瓶更加深沉和复杂。这是天性敏悟的春雪瓶也难以猜测和理解的。
母女二人就这样又静静地偎躺了一会,春雪瓶正思度着如何劝慰母亲和她一道返回西疆时,玉娇龙却打破恬静忽然问她道:“你认识一个名叫铁芳的少年?”
春雪瓶不由一怔:“认识。”
玉娇龙:“你和那铁芳是怎样认识的?”
春雪瓶:“是在去塔城的路上和他认识的。”接着她便将他如何在路上拦马强问大白马由来的情景,以及在塔城集市摔跤场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但她却隐去了以后在肃州相遇和最近在妙峰山再度重逢的情景。
玉娇龙听了后,默然片刻,又问道:“你觉得铁芳为人如何?”
春雪瓶:“也算得上是个有血性的男儿,看去也诚信,只是有点傻愣愣的。”她说完后不禁在玉娇龙的怀里哧哧地笑个不停。
玉娇龙:“你笑什么?”
春雪瓶:“我笑他那愣头愣脑的模样和他那冒冒失失的傻劲儿!”
玉娇龙:“这有什么好笑的!他要不是那样,又怎会独自一人在玛纳斯河畔挺身去救助你罗大伯呢!”
一直把头伏在母亲怀里的春雪瓶,不觉忽然仰起头来望着母亲,显得十分高兴地说道:“母亲也还记得起那件事来!?”
玉娇龙笑了笑:“怎会记不起来!”接着她又说了句,“哪能记不起来呢!”
春雪瓶见母亲说话的那种神情,心想:她只是没有在她那句话之前加上“你罗大伯说过的话”那一句罢了。春雪瓶一转念,忽又对母亲说道:“那位铁芳的身材、相貌和为人,我总觉有些像罗大伯。”她随即又补了句,“简直像极了!”她说了后忙偷眼注视着她母亲。
玉娇龙的神情显得有些迷惘起来了。她凝神片刻,喃喃自语般地说道:“是像他,像极了!真怪!”
春雪瓶试着问道:“母亲是在哪里见到铁芳的?”
玉娇龙:“在南去百里的一座古庙里。我病发了,也多亏了他的照料。铁芳确也是位难得的诚信少年!”她停了停,忽又问春雪瓶道:“你答应过他要教他武艺?”
春雪瓶:“答应过。” 她瞟眼看了看母亲的神色,又说道:“我见他武艺平平,总觉与他的为人太不相称了,就以那次他在摔跤场上所遇到的险恶情景来说,当时若不是有我和罗燕姑姑等人在场,他就要吃亏了!因此我才答应教他武艺的。”
玉娇龙默然片刻,说道:“圣人云:‘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你哪能轻易就答允作人之师呢!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也是圣训,你年纪已经不小,也应多加检点……。”她突然打住话头,沉吟片刻,才又说道:“将来纵要教他一些拳技剑法,可由我去传授给他就是。”
春雪瓶:“他如能得母亲传授当然更好,这就以免我去和他授受。”
二人说着,天已大亮。玉娇龙忙起身下床,去到屋外殿上升起火来,一边用热水洗脸,_边取出馒头烙饼之类的干粮烤在火上。春雪瓶亦已下床来到殿上,帮助母亲张罗早餐。一会儿,干粮均已烤热,母女二人便围坐火旁,一边早餐,一边叙话。春雪瓶乘机劝母亲道:“母亲要寻找的亲人既然尚无下落,眼见时已入冬,母亲病又时时复发,不如和我一起返回西疆,好好将息一下身体,等明年初夏转暖时,我再陪母亲一道进关,慢慢寻访母亲的亲人去。”
玉娇龙放下手里的干粮,注视着春雪瓶说道:“我正想和你谈谈回西疆的事呢!我昨夜想了很久,直到今天清晨才决定下来:我也准备不久便回西疆,只是现在还不成,也不能和你一道,我还要到安国留村去把我十九年前埋藏在那儿的一本残书取回来。那是一本载有九华拳剑最后几路的秘本,我只有把它取回来了才能让你学会秘传九华拳剑的法式和路数。然后,我再到黄河以南去寻找一下我的亲人,以了我最后的心愿。不管是否能够找到,我都准定在明年初春赶回西疆和你团聚。只要我能回来,以后我便不会再离开你了。”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下话来,深情地望了望春雪瓶,嘴边露出一丝凄怆的笑容。
春雪瓶不由全身一震,十分惊异地说道:“母亲怎的说出这样的话来!罗大伯、香姑姑姑、哈里木和艾弥尔叔叔,还有许多许多亲人都在盼候着母亲,都希望母亲能早日回到西疆去和他们团聚呢!特别是罗大伯,母亲不是已经答应了他,说等你这番回到西疆后,便带着我同到乌伦古湖去,去和他永远住在一起。罗大伯也在等待着母亲和我给他带去天伦之乐呢!”
玉娇龙凄然一笑:“兴许我正是已经预感到自己回不了西疆,才对他说出这番话来的。”她话音刚落,一颗映着火光闪闪发亮的泪水也随着腮边滚落下来。
春雪瓶一下扑到她的怀里,带哭带娇地说道:“母亲,我不让你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一定要留在你身边,随你一道去安国,去河南,和你一同回西疆!”
玉娇龙抚拥着她,充满疼怜地在她耳边说道:“好,我不再说这样的话了。母亲兴许是心情不好才生出这些奇怪的念头来的!你也别在意!”玉娇龙随即捧起春雪瓶的脸来,凝望着她,深情而又认真地说道:“母亲不是不想你留在我的身边,我是要你去代母亲办一桩十分重要的事情。”
春雪瓶不由一怔:“母亲要我去办的是什么事情?”
玉娇龙:“这事本来是应该由母亲亲自去办的。可这样一来,我就没法去办我自己的事了!因此,我只把这事交你去办,也只有由你去办我才放心。”
春雪瓶急切地说:“究竟是什么事呀,母亲?”
玉娇龙:“玉玑大人已奉命赴西疆与田项共同处理西疆边务,他兴许日内就即将起程了。那田项一直对玉门怀有宿怨,他为人又极阴险残毒,其党羽旧部遍布陇西,他很可能挟于旧怨,遣人于中途加害玉玑。那玉玑大人虽出身将门,实乃一文弱书生,论心机未足防盗,论力气不能缚鸡,他岂是田项对手。若一旦中途生变,他只有坐以待毙。母亲对玉门负罪深重,已经祸移玉帅,岂能再负玉玑!因此,我要你在玉玑大人动身时暗暗跟随在他左右,代我保护他一路平安到达西疆。这样,母亲就一切都放心了!”
春雪瓶:“我保送玉玑大人去了,谁又来护送母亲?”
玉娇龙:“我还要谁护送!我不是已经和你说过的了,准在明年初春便赶回西疆和你团聚。玉玑大人一路当是按驿而行,加以沿途都要应酬地方官员接送,即是日内起程,估计到西疆时已是新春,离我回到西疆之期亦不远了。”
春雪瓶俯首沉吟,迟疑不答。
玉娇龙不觉长叹一声,说道:“雪瓶,你难道对母亲这一点苦心也不能体谅,对母亲的这一点心愿也不能成全吗?”
春雪瓶赶忙抬起头来,说道:“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