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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末归有喝夜酒的习惯,他此时正和儿子君天刑在小院子里就着点花生米酱肘子小酌,父子俩酒量都不错,即便是喝上几斤老白下肚也不会有醉意,他们喝的就是一个心情,喝的就是一份宁静。
君天刑给父亲倒了半杯酒,再给自己倒上半杯,撮指捏起青花瓷酒杯抿了一口,低声说道:“父亲,今天小妹跟您说想离开天狱去城市里居住对吧?”
君末归眯着眼捏起酒杯抿了一口,不置可否的说道:“怎么?你难道也想离开天狱?”他言语中看似答非所问,实则已经告诉了儿子想知道的答案。
君天刑伸手抓了几颗盐炒花生米丢进嘴里,笑着说道:“我不走,在这里住习惯了,受不得城市里那份吵扰,小妹去外面安家也好,以后有时间我们也可以去散动一下,岛上的子弟们想外出求学办事什么的也能多个照应。”
君末归再抿一口酒,伸手从座椅旁抓起一柄带鞘长剑,手指在绷簧上轻轻一按,噌!一道银虹从剑鞘中弹出两尺,雪亮的剑身宛如一面窄镜般把他的脸印在其中,虽然只是一部分,但清晰可见条条皱纹。
“剑仍如镜,人已老朽,唉!叹一声岁月催人,这片昔日的乐土现如今也老了,如果你们要去外面生活我是不阻的。”君末归眼望着这柄随他百年的长剑,心中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真的老了,或许人还能活很久,但心却已经老到跟不上现在的时代了。
君天刑一口喝尽了杯中酒,淡笑道:“爹,您也知道我没什么大志向,能在岛上安乐过些日子就满足了,更何况这里还有我君家虎贲儿郎,跟他们在一起摸爬滚打也是一种追求吧!”
君末归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刑儿,我知道你不是舍不得天狱,也不是舍不得跟儿郎们一起,你是不舍得孝道。”知子莫若父,他又何尝不知道儿子是为了在膝前尽孝才选择留在天狱,名义上说君家是看守,但实际上何尝不是一种囚禁,只不过跟狱中的犯人们比起来活动的地方宽敞些而已。
君天刑放下酒杯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您说得也对也不对,我留下来贪的是一举两得,要是让我现在去外面谋一份生计,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要是去武魂基地当差还不如在岛上逍遥快活,起码没病没灾的……”
嗖——
一声破空轻响打断了父子俩的谈话,他们见到从院墙外抛过来一个黑乎乎的球状物,力道不大,认的方位却极准,在天空中划一道弯弧落向院中的小矮桌。
球状物尚在空中,君天刑已经伸手一按桌边,身躯腾空跃起,探手间已经把物件接在了手上,脚未落地嘴里蓦然发出一声惊呼:“不好,敌袭!”
话音未落,只见院墙外破空声嗖嗖不绝,接着这见到一颗颗球状物破空而至,这些物件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竟然全是人头,君天刑在半空中已经认清了人头的相貌,正是守在院外的君家虎贲,当下心头一凛出声示警,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来的敌人不简单。
呛!君末归手中长剑出鞘,腾身一个飞纵,身子斜冲而上,径直朝院墙外投去。刚落地的君天刑放下手中的人头,反手从后腰上抽出一把后背短刀飞快的用双手持柄搓动了两下,只听得咔嗒一声单刀瞬间变成了两把鸳鸯刀,双足猛的一蹬,持刀掠出了院墙。
此时先冲出院子的君末归已经和一名手持倭刀的夜行人对上了,刀剑互碰之下火星四溅,一时间斗得如火如荼,君天刑身在半空,眼睛已经看到了父亲与夜行人之间激烈的拼杀,当下双腿交替虚踢,身子凭空往前飘出数米,手举双刀有如泰山压顶般照着夜行人头顶劈落。
夜行人不是庸手,听到头顶风声手中的倭刀横向一扫把君末归硬生生震得后退几步,翻转手腕长刀往上一指抬手刺了上去,刀尖摩擦着空气发出声声嗤响,无论是速度或力量都达到了一个骇人的程度,一刀上冲,宛如一线炽亮的白色火焰冲上空中,这一式剑招是从掌法中领悟来的,名叫举火烧天。
第一千八百七十章血洗天狱(中)
君天刑人如落雷般从空中挥刀坠下,想收势变招已经是不可能了,只有咬牙用双刀去拨,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断喝,君末归仗剑疾冲向夜行人,长剑在夜色中划出一道耀目的银虹挥向对方腰间,这一剑他用上了全力,只求能让对手撤身后退。
夜行人眼神淡漠,双臂一振长刀荡开君天刑双刀直刺其左肩,嗤一声轻响,刀尖透皮穿骨,斜上挑出连皮带肉削去一块,就在这时君末归手中长剑扫至,想避让已然晚了,剑锋削中护身罡气微微一滞,就是这转瞬即逝的闪霎夜行人长刀往下一挫,用长刀柄挡住了剑锋。
君天刑负伤倒地,左肩血流如注,这一刀直接戳穿他琵琶骨废掉了一条手臂,对手仅仅只用了一刀就把他几十年积攒下的自信全部斩碎,这就是境界之别,眼前的夜行人定是个前所未有的强敌。
君末归显然没想到对手变招这般迅速,但他应变同样不慢,手腕猝然往上翻出,长剑变扫为削顺着刀身往上疾行,这一招只为削掉对方几根手指。夜行人五指骤然松开任长刀落地,身形转动一拳捣向君老面门,他本就不屑用刀,贴身相搏才是最擅长的手段。
呼——拳头挟着一股森寒的劲风直袭君末归面门,让他感觉护身罡气一阵颤动,一咬牙手中的长剑疾速往上削去,他要在拳头还没轰中面门前削掉对手臂膀,两名境界相仿的武者搏杀可理解为一场豪赌,谁先伤到对手往往就是最后的赢家,赌速度,赌胆魄,胜者终归只有一个,失败者的下场或许也只有一种。
君末归一招行险,赌的就是个胆魄,如果对方心有顾虑就输了先机,但他如果一往无前大家赌的就是个时运,高手过招生死立判,绝容不得半点疏忽犹豫。
夜行人没想到君末归开场就用上了两败俱伤的招式,淡漠的眼中的闪过两点异样的神采,就在剑锋临体的前几秒他突然选择了抽身暴退,拳头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拳面堪堪贴着剑脊滑过。
君末归一剑逼退对手,信心蓦然一振,长剑疾速递出,这一剑看似极慢实则奇快无比,眨眼间剑尖伸到了夜行人眉心,仿佛只要往前再近半分就能刺穿他颅脑,夜行人不闪不避,抬手伸出两根手指好似剪刀般张合一下,把剑尖夹在了指缝中,一双眼睛冷冷的望着君老,因为脸上蒙着黑巾的缘故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比君老强。
长剑被制,君末归脸上的神情倏然大变,沉喝道:“阁下身为半圣境武者何必藏头缩尾,大可露出本来面目。”说话时手上暗加了几分力气,可惜长剑好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夜行人淡淡的说道:“天狱君末归,你老了!”话音既落,手腕猝然扭转,指间长剑有如焦脆的面筋般寸寸断裂。
君末归牙关紧咬,抖手将剑柄掷向对手面门,脚下一个滑步飞快的绕着对手转起了圈子,夜行人翻掌拍掉迎面射来的剑柄,冷眼望着身旁疾速转动的人影,脚尖轻踏住地上的倭刀,刀尖倾斜对准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的君天刑,寒声说道:“老东西,你这招已经过时了,今天我来的目地就是为了血洗天狱。”
嗖——倭刀被夜行人脚尖挑起,单手紧握刀柄哈哈两声狂笑,腾身一个倒翻挥刀向君天刑脖子斩去,人未到,一道冷冽的刀芒后发先至,在君天刑脖子上闪掠即过,他整个人呆在了原地,手中捏紧的短刀叮当落地,喉结正中现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嗤!
君天刑颈部的血痕突然绽开,鲜血如泉涌般从豁口中喷溅出来,他身躯一晃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地境武者在夜行人眼中就是蝼蚁般的存在,杀死君天刑再看君末归有什么反应。
“刑儿!”君末归一声颤呼,纵身一个箭步冲到了儿子尸体旁,只见儿子瞳孔放大面如土灰,刚才那一刀实在快得惊人,以至于连他也没看清楚夜行人是如何发出致命一刀,但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君末归神情黯淡,伸手想抚摸儿子的面颊,后背突然传来一阵钻心剧痛,低头一看,胸前现出一截染血的刀尖,嗤!刀尖疾速搅动两下瞬间抽离,他身子一晃纵身扑倒在了儿子尸体旁,伸手颤抖着抚摸儿子的脸颊,心头的痛远胜利刃穿胸。
“刑儿,你我父子今生缘尽,只望来世再做一场父子……”君末归口中颤声低语,用手掌把儿子睁开的眼睑抹合,他艰难的撑起身子转过来坐下,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夜行人,脸颊上泛起一抹潮红,这是人死前的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