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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玉笑道:“晟哥哥此番去必然马到成功,锦衣还乡。”又道:“些时日整理出来书稿都让怡人交给,其中有几篇是哥哥做过的文章,在翰林院考试里都是得甲等的,晟哥哥看看也能有个参考。”着又低头道:“上回托竹风捎信来,若是哥哥的事成便要做条腰带给,也做好,跟书稿放在处。”
杨晟之胸口热,低声道:“好妹妹,等回来……”
婉玉耳根子发烫,别开脸朝左右看几眼,道:“快回去吧,让人瞧见不好。”
杨晟之低低“嗯”声,忽从袖口掏出个物件插在婉玉头上,两手握住婉玉的手紧紧捏捏道:“那走,多保重,儿风大,也快些回去罢。孩儿家身子娇贵,莫要被风吹出病来。”完松开手,转身便走。
婉玉愣半晌,此时才觉冷风习习从门口灌进来,不由打个寒战,伸手往头上摸,从上拔下根翡翠梅花簪子,簪上还刻四个字“梅英采胜”,精致滑腻,碧绿莹透,见便知是个稀罕物。婉玉怔,想到如今过继给梅家,从“柳”姓改成“梅”,玉簪又正暗合如今的名字中有“玉”字,且个“胜”又谐音杨晟之之“晟”,不由大羞,磨着牙低声道:“长得忠厚老成,倒有么多花花肠子,簪子定要想个法子送回去才是。”
正此时却听身后有人轻咳声,婉玉唬跳,转身望,只见怡人臂上搭着披风笑嘻嘻的站在身后。婉玉才将心放下来,伸手戳怡人脑门道:“小蹄子站在人身后吭都不吭声,存心要吓死人。”
怡人抿着嘴笑道:“百般怕姑娘冷,好心来送披风来的,不巧却看见有人给姑娘暖手。”边边将披风系在婉玉身上。
婉玉知怡人是偷看见,脸上红,瞪眼道:“浑什么呢!”怡人见婉玉恼便不再取笑,主仆二人缓缓走回去。婉玉本想着立即将簪子送回,但杨晟之第二日早便动身进京赶考,婉玉只得暂且将簪子收起来。
又过半个多月,皇上的圣驾仪仗便到,梅家父子为接驾已忙得几夜不曾好睡,将圣驾接来请到皇家行宫之中,整个金陵城俱是派肃穆庄严。皇上此番前来亦有宫中内眷随行,因念柳昭容婧玉是金陵人氏,与家人多年未见,便恩准随驾省亲,柳家得此喜讯无不欢喜。
至酉时,梅海泉与梅书远仍未归家。吴夫人见饭菜已热几遍,便对紫萱摆摆手道:“别再等,次送迎的是子,那爷俩怕是宿都不回来呢。”紫萱听忙将饭菜传来,立在吴夫人身边伺候。
吴夫人道:“也坐吧,家里就咱俩娘儿几个,又何必拘着礼,有丫鬟们伺候呢。”
紫萱便在吴夫人身边坐下来,吴夫人对婉玉道:“珍哥儿刚吃饱没?若是会子饿再抱来吃些个。”
婉玉道:“掌灯时分就嚷饿呢,已经先吃,今儿个在园子里疯跑半日,会子应该是困,睡罢。”
吴夫人笑道:“那孩子就是虎头虎脑的爱人儿。”着看紫萱眼,给夹筷子菜放在紫萱碗中道:“跟远儿也赶紧添个。”
紫萱脸上红,低着头细声细语的“嗯”声。
正此时,梅书远的贴身小厮念东回来,跪在地上回道:“回禀太太,皇上在行宫设宴款待本地官员,老爷和大爷今儿晚上便不回来用饭。”
紫萱听忙对吴夫人道:“夫君身上才刚好呢,大夫些日子要忌油腻荤腥,也要忌酒,可宴席上难免应酬,要喝上几盅,晚上凉,怕再把病症勾起来,去备子衣裳药丸,让小子们给夫君带去。”
吴夫人笑道:“想得周全。”完又叫文杏,道:“把老爷的厚衣裳也找出来件,让小厮们带过去罢。”
紫萱见状便退下去拿衣裳和药丸子,念东忙跟在紫萱身后,轻声道:“奶奶,今儿个有件事不能不回……崔雪萍那淫妇又去招惹大爷去!”
紫萱听浑身震,立刻回过神瞪着双目道:“什么?”
念东道:“奶奶莫急。今儿个本是到城外头接驾,大爷出门得早,正准备上轿子呢,那淫妇便冲出来,跪在地上抱着大爷的腿又哭又闹的,要大爷救救,们死拉活拽的才给拖开。哭得死去活来的,原先都是自个儿错。”着学崔雪萍的语调神态,细着嗓子道,“远哥儿,先前种种皆是不对,是自个儿自视甚高,让猪油蒙心窍,但直是心里头第欣赏爱慕的人儿,向来宽厚,如今落得个地步,不能不体恤人啊!”
紫萱忙道:“大爷怎么?”
念东道:“大爷什么都没,转身上轿,从帘子里丢出四两银子给,情分尽,让那淫妇日后再也别来找他。”
紫萱闻言念声佛,心不在焉的将东西打好,待用过饭便同婉玉商量此事,道:“哥哥性子像母亲,是个心软面软的,若是那淫妇再来纠缠该如何呢?”
婉玉想回道:“前些时日听晟哥儿那淫妇跟贾清成亲,段日子怕是过得不遂心,又念起哥哥的好来,咱们派人打探打探去,若是还不肯消停,咱们想个法子将后患除便是。”
原来那崔雪萍嫁贾清,原以为自己终嫁与豪门,自此之后富贵无忧。但谁知新婚第二日贾清便带搬出大宅,反租个小院住,又将原先送给的金银首饰全都拿走,到下午,杨家又将贾清四岁的儿子送来。崔雪萍见,只觉晴霹雳,方才醒悟贾清是个骗子,哭抹泪的要跟他和离,又因言语不和二人厮打起来。可子的气力自然敌不过子,那贾清将崔雪萍打顿,更指着骂道:“下贱的婊子,名声臭得三条街之外都闻得见,若不是老子,谁肯要破鞋?”骂完拿崔雪萍的梯己首饰带着儿子出门吃喝,紧接着就进赌坊去赌,至晚间方才归家。
崔雪萍恼恨难言,又认定是杨晟之伙同贾清骗自己,便上杨家去闹。但此时杨晟之早已启程进京赶考,崔雪萍反被杨家门吏打出来。贾清只觉自己如今讨个漂亮有钱的老婆,心中自然得意。奈何崔雪萍心如死灰,更对贾清恨之入骨,也不与他同床。贾清恼用强,崔雪萍便如挺尸般躺在床上装死。贾清无意趣,口中骂骂咧咧,便又拿崔雪萍的钱逛青楼去嫖。
崔雪萍苦不堪言,但早已跟娘家闹僵,无处可去,时常跟余婆子处抱头痛哭,才想起梅书远的好处来,忍着耻来找上门。
婉玉将来龙去脉问清楚,便派人前去敲打贾清。贾清自是满面堆笑相迎,待人走又将崔雪萍揪到跟前打骂道:“贱人!以为老子是谁,竟想给扣绿帽子不成?”
崔雪萍哭道:“如今用着的银子花酒地,还用的银子养的儿子,也算是个胯下长着玩意儿的,只会吃酒耍钱打人,竟也配骂?”
贾清道:“也用不着跟些话儿,是什么货色自然清楚得紧。快些将银子拿出来,否则咱们全都没有安生日子过!”
崔雪萍大哭道:“些日子已花几十两,又拿走好几件首饰,书院早就去不得,家中没有进项,总还要留子钱过日子罢?”
贾清冷笑道:“若是没银子便出卖罢,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妇,个绿帽子横竖都是戴定,倒不如能换些银钱回来!”完拿崔雪萍头上、脖上、手上的钗环坠子便出门。
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崔雪萍原先的积蓄便被贾清挥霍得差不多,待没银子,贾清赔光身家,竟真引着人来让崔雪萍卖肉。崔雪萍只觉后半生再无可依靠,痛哭不止。
偏巧街坊有家是屠夫,已经四十有余,死媳妇直没有续弦,贪图崔雪萍美色,常常借故到崔雪萍家里,还经常送子卖剩下的肉。崔雪萍是个中老手,度其神色便知其意,虽嫌弃屠夫貌丑鄙俗,出身下贱,但总好过让贾清日夜凌辱,便抹脂擦粉的眉目勾引。屠夫神魂颠倒,将全部家当都拿出来要买崔雪萍回家做妻。贾清起先不愿,但见崔雪萍实在榨不出油水,又有婉玉敲打他不可做得太绝,便收五十两银子将崔雪萍卖去。
崔雪萍心高气傲,自觉嫁屠夫再无法与此地立足,兼之又有无数风言风语,便撺掇屠夫搬到金陵城附近的州县,再也未见过其人。
第二十三回【下】
且皇上南巡,人人尽心竭力,兢兢业业,梅家父子已几夜不曾回家睡觉,吴夫人放心不下,日日派小厮前去送衣送饭,紫萱亦免不操劳。婉玉上有母亲嫂子忙碌,反倒清闲下来,镇日里不过看回书,教珍哥儿认回字,再跟怡人笑回罢。偏日早忽听门吏来报行宫中有太监前来传旨,众人皆是惊,吴夫人忙命摆香案来接,太监前来宣道:“特旨:梅家次原系柳家五,德嫔娘娘念其骨肉情分,特宣入行宫陛见。”言毕,接梅家赏钱,笑道:“二小姐且去换衣裳罢,咱家便在门口等着,宫中的轿子都已备好。”婉玉无法,只得换吉服随太监同入行宫。吴夫人不放心,细细嘱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