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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她心目中,“守护”是“欺压”和“管教”的近义词。
人与人一旦分享了过往与秘密,就会形成羁绊。
麦芒其实说得没错,以最难堪或最心痛为起点的开端,之后再怎样天马行空的发展也不会变得更糟,事实上双方都因没什么可隐瞒而相处得随性自然。
韩一一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半途杀出来跳上丁零的自行车后座,不顾男生吓得一哆嗦,扬声说:“我要去圣华中学看小麦子,打探她的高考志愿。”
“什、什么啊,下去下去,我自己得回家了。这又不是计程车。”
女生死死地勒过男生的腰:“不是计程车,是警车。”
好半天男生才反应过来:“唷,她也跟你说过这个啊?”指的是110速配理论。
“当然,她认为这么有笑点的大发现,不四处张扬就不是麦氏作风了。你得感谢她,多亏这条冷笑话,我才记牢了你的名字。”
“有那么难记么?”
“不难记,但如果不是每天与之有对话的人的名字,我一般懒得动脑筋去记它。”
“原来如此。”太标准的韩氏作风。
“所以你得知恩图报。朝圣华进发吧。”
丁零一向拿她没辙,掉过车头,弓起背用力踩着脚蹬,衬衫被风吹得鼓胀起来,又在女生环住自己的腰际被压紧。
明晃晃的日光,在路面被行道树枝叶的剪影裁碎筛落,一直延伸向无际的远方。
大二那年,丁零取得了业余级七段的段位。麦芒虽然搞不懂这到底有多了不起,还是没头没脑地兴高采烈,张罗了一大群亲朋好友来聚餐庆祝。
很不幸,最后人员远远超额,光是男主角的亲卫队就占了半桌,导致男主角不得不站在一旁端着碗拈菜吃。
麦芒歪着头“啧啧啧啧”地看他半晌,男生笑着问“怎么了”,她的表情预示着一句名赋的诞生,但张口就成了花痴得掉渣的“这么有才的帅哥谁不爱”。
丁零倚着墙用下巴点点稍远的地方:“喏,那位不爱。”
桌上几乎所有人都不了解这渊源,齐刷刷把不解的目光投向埋头苦吃的韩一一,女生在几秒后才有反应,抬头面对这一圈目光露出更为困惑的神色,眨眨眼,自以为是大家请她发言:“我才没什么可说,我郁闷着呢。想当初我还是这个菜鸟的社长,要是高二时没为了学业放弃,现在怎么说也至少能比他强点,混个八段吧。”
男生没接话,摇着头笑起来,笑得有点邪气。
饭局结束后,美女韩一一总是有人送的。丁零结完账再回到包房,见韩一一刚拿起手袋准备跟着一个男生朝门外去。丁零把那男生拦下,塞给他二十块钱:“乖,自己打车回去。”还没等对方从这极端的荒唐中回过神,已经不由分说地把他的女伴拉过来扬长而去。
走出很远一段,韩一一还笑着往回看:“他现在肯定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
“可不是,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你才鸭子。”女生用手袋砸他一记。
“说你是鸭子,禽类都感到屈辱好吧?我怀疑你最近智商开始衰变,以一小时为半衰期。中国哪来的业余八段?”
已经太久不接触围棋了,连常识也淡忘。“那么,你应该以后就是向专业棋士发展了吧?”
“用不着,到此为止就够了。我对围棋还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哈啊?”没兴趣?
“只不过是为了向你证明,真正喜欢一个人的心能够支撑他在索然寡味的路上走多远。”
女生突然怔住,迈不动脚步。
四年,比某人信誓旦旦的“三年”多一点。
四年,你还以为什么都成过眼云烟。
四年前,你无意中以最残忍的方式拒绝了他,事后满怀歉疚惴惴不安,生怕他受打击太大从此一蹶不振。
曾经的伤痛使你把太多好意拒之门外,可愧疚感让你漏了这唯一的一个。时常把目光落向他,确认他无恙、快乐且健康,不知道日子一长就成了习惯,不知道愧疚这种情绪人负担不起,日久经年就变了质,成了喜欢。
但你以为,他应该已经忘记,也许连最初的告白都未必百分百认真。后来他成为受欢迎的人,你猜想他即使记得,也不再在意了。
可是你揉一揉眼,他正站在你面前,对他这四年的成就一笑而过。只是为了一个无人期待的誓言,一份并不存在的约定,就在索然寡味的路上走了那么远,因为——
喜欢你。
也许你还记得……
“六鹢退飞?”大脑皮层深处好像有些什么被剥离出来。
女生阖上眼,黑白两色的局面清晰再现。
“你对我说的第一个有意义的词。刚说过第一句话就冒出来的荒诞告白,也许就是那着不易发现的手筋,你措手不及不得不吃,之后一切都开始身不由己……我以前只知道它预示灾异,不知道它也预示局势逆转。”
在此刻重问当初的话,也许得到的是她心里早已更改的答案。
“……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呀,刘魏!”
“呃……又过了一个半衰期?”
与当时如出一辙的寂静夜里。
路灯的暖光在脚下缓慢而温柔地洇开,一如既往。
终究还是有什么不同了。
不同的那个部分——
鸟儿的展翅声、水声、风声……它们凭空而起,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