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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明不言不语点了支烟,但却没有抽,等着烟在指尖烧掉一半时,才重新把烟蒂摁在烟灰缸,低咳一声,“那是以后的事情,暂时别想了。先把手续办齐看了再说。余和,你去把她叫出来。”
“嗯。”
小姑娘再次来到客厅,在张余和的示意下菜小心翼翼坐在单人沙发上,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面目和善的中年夫妻,睫毛扑棱扑棱的闪,就像发抖的蜻蜓。
张余和拍了拍她的头发,微笑开口,“小姑娘,阿姨再问你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意料之内的沉默。
“叔叔阿姨想收养你当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面前的小女孩抿了抿唇,还是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显示出巨大的反感和强烈的抗拒。
张余和略略松了口气,握了握她的手:“但是你没有名字可不行,我们给你取个名字吧。叔叔姓孟,所以你也姓孟,至于名字,就叫缇好不好?”
茶几上有纸笔,孟思明就着纸笔写下了“孟缇”两个字,把纸推过去,给她看:“这两个字,怎么样,喜欢吗?”
小女孩静静听着。两位成年人都心知肚明:她不说话就是同意,而沉默,几乎变成了她的标志。
名字确定后,手续很自然的水到渠成。对收养这种事,她的接受力似乎比两个大人还要好,甚至都不需要缓冲。张余和之前已经就收养事宜去了趟相关的政府部门,认定和收养孤儿手续自然是麻烦,不过他们夫妻俩都是在学术界有地位的教授,随便打几个电话了解情况都会得到“孟教授张教授啊,学问好,人品更是没得说,我可以拍着胸膛保证”,自然一路畅通。
孟家收养了个小女孩的事情三五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教职工宿舍区,对这个消息最兴奋的,莫过于郑家的两个孩子,郑宪文和郑若声。
在他们波澜不惊的孩童生涯里,难得会遇到这样有趣的事情。院子里的这群孩子对彼此已经很熟悉,所有能玩的花样都玩遍了,新来的孩子就像鲤鱼群里的青蛙一样,总是惹人注意的,千方百计地想看看那个外来的入侵者。
可他们失望了很久,因为那个据说是被收养的小丫头几乎不出门,郑宪文和郑若声刻意去孟家玩也几乎看不到人,两人找了个借口去了她的房间,却只看到她坐在房间外的阳台上,静静坐着看书。
郑若声当即就“噗嗤”笑了,跟哥哥咬耳朵,“原来孟伯伯收养了一个丑八怪。”
十岁的郑若声有一种骄傲和嚣张的美丽,说话也是,她并没有刻意藏着声音,因此小女孩听到了,她抬起头,无声地看她一眼。
彼时十一岁出头的郑宪文对这个单薄的小姑娘一点兴趣也没有,那张脸更是让他倒足了胃口,撇了撇嘴,跟妹妹说:“我还以为什么样子,就这样啊,真难看。咱们走吧。”
小女孩的目光从妹妹的身上挪到哥哥的身上,停留得稍微久了一点。听到外面张余和叫他们出去吃水果的声音,兄妹对视一眼,离开了房间,郑若声忽然回了一下头,意外的发现那个丑八怪居然还盯着自家哥哥的背影,表情颇有些动容。
离开孟家后,郑若声一捅哥哥,“哥,我看那个小丑八怪对你好像蛮有兴趣的呐。今天一直盯着你看呢。”
郑宪文不信,“是吗?”
“你还不信,过几天再找个机会整整她你就知道了。”
机会没有等太久。就在一个星期后的周五,郑宪文和郑若声那一帮孩子一下课,回到家,琢磨着给周末再找个新的乐子,却看到一直足不出户的小女孩背着红色的书包,坐在院子里石凳上边上,静静翻着一本五颜六色的书,她还拿着一只自动铅笔,在书上勾勾画画,时不时又用手心的橡皮擦掉什么。她的头发比刚来孟家时长了一点,因为天气炎热,也没有带帽子,短短的头发顺从地贴着头皮,像是有人在她头顶涂厚薄不等的墨汁,怎么看都滑稽。
七八个孩子对视一眼,谢聪“啪”一靠后脚跟,像模像样跟郑宪文行了个军礼:“报告老大,那丑丫头占了我们的地盘!”
谢聪说的是小女孩现在所在的花园一角。这里有假山的池塘、有两大片花坛,还有两套石桌石凳,四周环绕着几颗三层楼高的大树,树冠茂密,遮住了大部分花坛和池塘。因为环境好,冬暖夏凉,在入住几个月后,这一角变成了这群孩子的聚集地、联络通讯交流场所。
郑宪文瞥了眼谢聪:“你有什么主意?”
谢聪笑得很诡秘,一勾小指头,七八个小脑袋凑到了一起,“我们去逗逗小丑八怪怎么样。我听说她压根不会说话,怎么整都不会去跟大人告状吧。”
“不错,有趣。”郑宪文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一挥手,一群孩子就像被赶下山坡的羊群,就一窝蜂涌到小花园,围住了刚刚还在看书的小女孩。他是孩子头一样的存在,在他发话之前,别的孩子肯定不会轻举妄动。
郑若声叫她:“丑八怪,你在看什么书?”
也不待她回答,谢聪一把从她手上夺过书,诧异地怪叫:“地图?你居然看地图?”
小女孩死水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动容的表情,她弹簧一样从石头凳子上弹起来,踮着脚跳了好几次,伸手要去抢回自己的地图册。她笨拙的样子让这群孩子尖声大笑。
可惜谢聪怎么会让她拿到书,十一岁的男孩和不满六岁的小姑娘不论是身高还是力气都不在一个层面上,尤其是她还瘦得跟墙角的小草一样。谢聪朝她做了个凶狠的鬼脸,把地图册递给郑宪文手里。郑宪文对地图册没什么兴趣,随意瞥了一眼,是本市和周边几个省的华东的地图,地图册上用铅笔的勾出了许多类似的涂鸦曲线。他起初以为是小女孩随便勾画出来的,却是公路和水路的路线。
他微微一怔,拿着图册问小女孩,“这是画的什么?”
小女孩不回答,仰起头,瞪着眼睛看郑宪文良久,后退了一步,对他伸出了双手。手并拢在一起,像是祈求的姿势。
郑宪文这才注意她衣袖中的手腕细的跟芦苇棒一样,他觉得有趣,心想这个丑丫头虽然不说话,但未必是个笨蛋,至少颇有眼色。
他得意地扬了扬书,“先说你画的是什么。”
小女孩眼珠都不动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所有人都在饶有趣味的等待,郑宪文再无耐心,一扬手把书扔进了水池,用劲不小,那册书溅起了大片水花,在距池边大概两个臂长的地方浮浮沉沉。
她一脸不可置信,眼神里是怪异的绝望;她的聪明或者说顺从之处就体现在这里,从来不反抗,只是逆来顺受。她没有花时间跟郑宪文纠缠苦恼,走到水池边上。池子大概六七十厘米高,到达她的下巴。以她那单薄的身体,肯定爬不上去。她咬着唇四下看了看,贴着水池壁外的瓷砖踮起脚尖,用手朝左侧划水。
她人小,池塘的外壁高,她只有几根手指头没入水中,每划水一次,地图册只会微微的晃两下。但她以难以想象的毅力依然坚持着。
那群小孩子很少看到这样的人,拍手哄笑出来:“还蛮聪明的,可惜力气不行啊。”
郑宪文皱着眉头,故作老成的摸了摸下巴,瞧着她笨拙而可笑的动作。
世界上有一种人的坚持看在别人眼底都是笑话。
郑宪文明白这种坚持的可贵是很久之后的事情,此刻,他先觉得这小女孩的滑稽和搞笑,再觉得这个小女孩完全是跟他作对,恶作剧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刚刚踏出一步,眼角余光却瞄到了走入院子里背着书包的高个身影,顿时不敢动作了。
小女孩恍若不觉,还是继续捞着自己的地图册。
她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扶着水池瓷砖的手开始打滑,可池塘里的书却越来越远了,明明只有一个手臂上的距离,怎么也够不到。
她绝望得不能抑制,可另一只手却把书捡了起来。小女孩一呆,视线顺着手臂抬高,看到这个捞起她的书的人——来人瘦瘦高高,是她每天都会见到的脸。她张了张嘴,慢慢地站直,垂下了头,手也收回来,这是认输和服从的姿态。她的手湿漉漉地垂着,小手指上还贴着一块黏糊糊的青苔,是她刚刚在池壁上不小心擦挂到的。
孟徵一看她这个惨兮兮的样子就没好气,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忍住了。
他一只手拎包一样提着那本湿哒哒的地图册,一把拉过那只湿漉漉还挂着青苔的手抓过来,借力把她拨弄到自己身边,才冷冷问这一群孩子:“你们一群人欺负她一个?”
说话的时候却看着郑宪文。孟徵很清楚谁是这群孩子的主心骨。
郑宪文虎眼睁大,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