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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记得啊,你们一家在这里可住了十多年,是这么多房客里住得最久的。”老太太兴致勃勃,“再说,你爸妈是住过我这楼里最漂亮的两口,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你爸爸还写文章,是文化人啊!对了,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孟缇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爸爸从这里搬走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老人家很感慨,“可怜啊,你那么小!”
孟缇模棱两可地回答:“我被人收养了,长到这么大。”
老人是有看人的眼力的,尤其是两人当了多年房东,看人辨人都形成了习惯。面前的女孩子多半出身良好,想比长大没受什么苦。
“那还好,你们兄妹两真是可怜见得。不过现在都出息了,我看到你哥哥,也很能干的样子。他还说要买这栋楼,我没卖给他。现在想起来还很后悔,他给的钱币拆迁补偿费还高些……”
老太太年纪大了,话也多,跟老伴絮絮叨叨地说起拆迁补偿费给得很不合理等,痛骂开发商。
老太太猛然顿住话题,忽然问:“对了,你找到你哥哥了没有?我记得他说过,你好像走丢了啊!”
孟缇诧异之余还是点头:“找到了,您二老怎么问这个?”
“找到就好啊。”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前几年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说这些年在找你,还给我留了电话,说你万一什么时候回到这里,就联系他。当然,我也一直没看到你……不过现在你们兄妹能团圆酒好啦。”
孟缇一怔,只觉得抑制不住地心酸。不安分的风擦过鼻尖,卷起地上的碎纸片。那只小猫跑了回来,在她脚下打了个转,可怜地“喵”了一声又跑远了。
傻死了,怎么会有这么笨的!怎么会笨到十几年如一日、不知疲倦地找下去呢!如果一直找不到她的话,他打算一辈子都在找她这件事上耗下去吗?他自己的生活怎么办?
她下意识咬着唇,尝到了真切的血腥味在齿间化开。
“那个孩子啊,比你还可怜的。我记得他是没爹的孩子,他妈妈又死得早。”老太太眯起眼睛,想起往事,“还好你爸妈心善,收养了他……他也是重情重义,这么多年了,一直在找你……”
晴空霹雳一般,孟缇浑身一哆嗦,手指开始发抖,激动地“啊”了一声。
“什么?您……您说什么?他不是我亲哥哥?”
老头子也呆了呆,拍了拍身边的老太太,懊恼地说:“哎,哎,看你这嘴。赵丫头啊,你爸妈在世的时候求我们不要说的……”
孟缇手指都在哆嗦,“没事,没事,我父母都过世了,他们不会怪您的……有什么话,你就跟我说吧。”
“哎,这从何说起呢?十几年前的事情,我也不太记得了。”老太太叹了口气,“他家好像和你家是邻居,他妈死得早,那时候他两三岁吧,你爸妈就收养了他。那时候还没你呢……你爸妈真是好人啊,我当房东这么多年,住客见多了,就没见过他们这样的,自己都吃不饱,还要把饭分一半给别人。”
孟缇的脑子已经一团乱了。
老太太拍她的手心,“赵丫头,你也别多心,你哥哥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对你比亲生的还要亲。你妈去世的时候,他自己饿着都要让你吃饱的。”
孟缇再也忍不住,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我……我知道。”
她得到了救赎。
她后退两步,靠着墙角,身体顺着墙壁滑落,跌坐在那一片碎石上。捂着脸失声痛哭。她哭得五脏六腑疼痛欲裂。除了哭,她一点别的办法都没有,天地在泪水中变得面目全非。
撕心裂肺的哭声让老太太慌了神,“孩子,好孩子,别哭啊!”
过了很长时间孟缇才缓过气来,收住了眼泪,红着眼睛问:“您知道,我妈……我妈是怎么去世的吗?”
老太太摇了摇头,“这你应该记得,似乎是车祸吧,很突然。我记得那时候你也像刚才那样,站在这里哭。不知道为什么,你爸爸连葬礼也没有办,就悄悄搬走了。他给我留了两个月的房租,说保存这屋子两个月,什么都不要动。”
“我等了两个月,都没有人来。我想,你爸信用一直很好,不会骗我,大概是遇到了急事。我又等了两个月,你哥哥才带着一些人来了,补齐了房租,把屋子里的书和纸全都收走了……”
孟缇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给他们鞠了个躬。
“我知道了,谢谢你。”
第五十八章、失落
跟两位老人道了个别,她擦干了泪准备去火车站时,才发现背上的帆布书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割开了一个大口子,钱包和手机都不翼而飞。
孟缇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小偷,完全呆住了。
她想来想去终于确定钱包是在公车上被偷走的。那时候她抓着公车上的吊环,生怕坐过了站,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她努力地书包里翻了翻,试图找出一毛钱来,可显然她失败了。
当务之急只有让人来接,但让人来接也需要电话联系,她现在连打个电话的钱都没有。路上行人也很稀少,大都行色匆匆。
现在回去找沈林也不行,大半个城市,会走断她的双脚。
这种局面已经算得上令人绝望了。刚刚跟梁文老人的一番交谈带来的抑郁感依然萦绕于心,她失魂落魄地走着,心情复杂。
等到双脚开始发出疲惫地抗议时,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茫然四顾,看到了一家报亭。
店主是个中年妇女,看上去五官和善。孟缇客气礼貌地向店主笑了笑,用尽自己最能展现的最真诚的笑容说明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她还拿出没有被偷走的学生证来证明,她相信自己看上去不是一个坏人。
店主和蔼地笑笑,“你打吧。”世上还是好人多。
她的手机丢了,电话号码都在手机里,但她是学数学的,对数字有最敏感的记忆力。
她吸了一口气,首先拨通了郑宪文的手机,对方那边闹得要命,故事是在工地上,郑宪文说:“阿缇?”
孟缇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情况一说,问他能否来接。郑宪文的声音立刻一沉,但他没有斥责她,也没有问她这个时候在洛州干什么,“我正在外地,我让朋友去接你,给个准确的地址。”
“郑大哥,如果是你朋友的话,那就太麻烦了,他也不认识……”孟缇立刻拒绝,“我再找别人好了。”
郑宪文很不放心,“我让宋沉雅过来,她你总认识的。”
“不了,不了,沉雅姐也怪忙的。”孟缇心里有点微妙的犹豫,及时制止,“那我给赵家打电话吧,他们家那么多司机。”
郑宪文顿了顿,“你会给他们打电话吗?我来打好了。”
“不用麻烦。这是特殊情况,”孟缇说,“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好面子的。”
“那好,记得回去了给我电话。还有,在路上别乱走。”
孟缇挂上电话,跟报亭的大妈再三道谢。
孟缇举目四望,看着荒凉的环境,本不想麻烦别人,到头来还是要麻烦,实在不想给赵家打电话,她抱着头靠着树想了想很久,终于下了决心,又借用了一次电话打给赵初年。
赵初年的手机号她记得再熟不过,很顺利地拨了出去。
“你好,哪位?”
那边清晰低沉、抑扬顿挫的男声响了起来,很有礼貌。孟缇咬着唇,低低“喂”了一声。
赵初年迅速反应过来,“阿缇?”
“是我。”
赵初年淡淡地问她:“我看到区号,你正在洛州?”
“是,我来找沈林。”
赵初年似乎轻声笑了笑,说话时声音却沉得跟秋天的水一样,“哦,手机没电了都还给我打电话,那你是准备质问我的?”
沈林的改弦易撤彻底刺激了她,要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那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情。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对他生气了。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确实没有资格质问他。
孟缇握着话筒,“我是有问题想问你。”
“你说。”
“爸爸和二伯的钱,你当时为什么留给我?”
“那是你应得的。”
孟缇吸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不知道你居然认识许文榛。你为什么这么做?”
“很简单,我不希望你调查下去。妈妈已经去世了,你再怎么调查也没办法复生。”
“我不会傻得连她是生是死都不清楚,也没指望她复生,我……”
孟缇正想说“我仅仅需要真相”,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另外的声音,是她听过但并不熟悉的女声。那个声音说:“初年,你在跟你妹妹说话?”
赵初年大概是捂住了话筒,声音小了很多,但孟缇还是隐约听到“好啦好啦,快开车啦”的话。
孟缇面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