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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甘棠怯怯的又唤了声。
皇上睨了她一眼,用一种异常怪异的声调道:“朕会安排宫人带你去验身,如若你所说不实……”
甘棠后背顿湿,她强力克制着透不过气来的堵涨之感,抖着嘴角道:“皇上且慢,民女还有话说!”
“说吧,朕听着呢!”
殿内沉寂的可怕,只有高高烛架上的烛火抖动着,似在述说着皇威之下的惊悸。
第六十一章 鄂邑奈若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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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甘棠无法再顾及仓惶着的一颗心,抖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若是要甘棠,甘棠自是不敢不从。”
“然而皇上是王者,高处不胜寒,别人往往会因为惧摄您的威严而疏远您,然而民女相信皇上内心是热烈的,热烈的想寻一个心意相通的女子,心下只当您是夫君……”
“可皇上您知晓么,民女做不到!”
皇上面上顿时结了层寒冰,冷漠道:“你勿要再拿丞相来堵朕!”
“皇上请看!”甘棠慢慢起身,背对着他褪下一角衣衫,露出右肩上拇指大小的一个‘甘’字。
终于不再阴沉着脸,皇上惊奇的问道:“你是甘家后人?”
“民女的父亲甘云,是开国大将军甘奕第四代嫡孙。”
皇上显然为之震惊,他曾听闻太后说过他的皇爷爷临终时对甘家颇为愧疚,念叨着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先祖和列位元勋云云。
如今一活生生的甘家后人就立在自己面前,他急急上前欲将甘棠扶起,甘棠却是跪着道:“皇上,民女一家在洛城城郊隐居了多年,无时无刻不谨遵着自祖父时便留下的训诫,男子不入仕,女子不许皇家……”
“鄂邑公主是金枝玉叶,且钟情于丞相,情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也是女子正常的心性!可,为了掳走民女,民女的爹娘想来已是凶多吉少,妹妹也定是不知所踪,如此,还不能让皇上,放手么?”
一番激动之下,甘棠已然泪流满面。
当那雨落梨花般的面庞映入皇上眼眸中时,他怜惜的扶起甘棠,柔声道:“朕已明了,你先随侍女去休憩,此时朕须得告知太后,方能定夺!”
看着甘棠远去的身影,皇上又想到甘棠在他面前褪衣的情景,而衣衫下露出的那片白皙的肌肤亦在脑中挥之不去,心中万分澎湃之下,他只能庆幸甘棠所去之地是和他的寝殿相通的怡心阁。
怡心阁是一座小小的阁楼,因着是以香楠为柱,且顶上覆的是透明的琉璃瓦,向来为皇上赏星月怡情之地,一般人却是入不得的。
而对于鄂邑公主,皇上是想恼又恼不起来,恼她一箭三雕的狠辣心计,却又对她送上甘棠心存着欣喜。
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夏?的复杂之情,既恨他先得了甘棠,又对他未娶公主便先纳了别的女子心生不悦,毕竟是蔑视了皇家之威严。
然而这事一旦传到了太后耳中,便是另一番光景。既然皇爷爷对甘家留有愧疚,倘若太后一念之下封个公主给甘棠,那时便已然晚矣!
夏?没有谨遵圣意去察看鄂邑公主的陪嫁物品,而是干净利落的携了一卷画轴进宫见了皇上。
“皇上,臣有事相求!”他语气恭谦,稳稳当当的行着君臣间应有的礼仪。
他的态度让皇上很是满意,较之太傅时常在朝堂上一副训诫的口吻,夏?实在是谦逊的很。然则在皇上温和的扶起他之后,他一抖手甩开了手中的画卷,“臣恳请皇上命人助臣查找这画上之人!”
看了一眼画像上的人,再反观夏?对自己的恭敬,皇上当真是爽不起来了。
“臣多年前偶遇降临凡间的海棠仙子,一见之下倾慕不已,至今寻而未果……”
听着他口中近乎荒诞的话,皇上弯唇,但笑不语。
这事一出便在晋国上下掀起了酣然大波。
鄂邑公主知晓后,没有摔杯砸碟,也没有去寿宁宫哭闹,而是独自坐在廊檐下思忖着。
虽然皇兄很依仗夏?,太后也说过只是在声势上震他一震,可他毕竟只是小小的丞相,而自己是公主,代表的是皇家,君臣有别,他怎么能如此有恃无恐?
还如此公然的在即将到来的大婚前,举国寻找那个女人?
难道他就这么厌恶自己,还是他已经察觉到了那女人的被掳与自己有关呢?
即便是知道又如何?皇兄已经看上了那个女人,依着对皇后的厌恶,必会小心呵护。
此外,一旦他打破了君权和相权之间微妙的平衡,皇兄必会大怒,届时自己再去为他求情,他定会感激自己的!
思及此,她秀美的面颊上浮现一抹事态尽在掌握之中的满意之色。
鄂邑公主脸上诡异的笑容让身旁立着的宫女臂上涌上一层鸡皮疙瘩:公主近来是怎么了,和先前那个和气可亲的兜子小姐姐可是判若两人呐!
三日后的清早,宫女帮甘棠梳理头发时,甘棠忍不住问道:“何时能见到皇上?”
那宫女放下木梳,托着一个盖着红绸的木盘对她道:“姑娘还是先挑支步摇吧,公公说了,皇上一会下了朝就过来!”
甘棠挑了支珍珠发钗,仔细的看了几看,又放回盘中,笑着温言道:“这些都是宫中妃嫔所用,我一民间女子,自是不用如此奢华的,还是收起来的好!”
“可,这是皇上的赏赐!”
“我当真无心装扮,请姐姐收好吧!”她忽然对宫女眼中的艳羡感到异常的茫然。
那宫女利索的收好首饰,喋喋道:“皇上将姑娘安排在这怡心阁,多少人眼红着呢,就连皇后娘娘未得皇上同意,也是不能在此观赏星月的。如此看呐,皇上对姑娘当真是很上心的……”
面容上依旧是微笑着,甘棠却不愿答话了,一个小小的宫女都能看出皇上的心意,宫里其他人有如何会不知晓呢?
看来皇上明着说要与太后商量后才能定夺,实则是要将她藏在这阁中了。
她随意的挽好长发,抿嘴思量了片刻,温声道:“我无甚胃口,早膳就不用麻烦了!”
那宫女也就依言退下了。
轻步走到书案前,她用紫毫沾了沾墨,写下几个娟秀小字: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昨夜难于成寐,故隐约中闻得一曲笛声不期然响起,夜深人静的,笛声飘散在风中,婉约又清远。以至于清晨起身之后还是萦绕在脑中,那是思乡怀亲的《折杨柳》。
是谁,和自己一样,思家之情如此真切呢?
甘棠想的入神,笔尖一滴墨‘啪’的滴落在宣纸上,蓦地将她拉回现实。
却是皇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将那两句诗轻念出了声后,继续道:“你身处皇宫,这后一句当改为‘散入春风满宫城’较为妥当些!那笛声朕昨夜也听闻了,说到吹笛,在整个洛城中,却是无人能及得上丞相半分的。”
甘棠小心的观察着他的神色,似乎觉察到甘棠在望着自己,皇上扭头亦凝望着她,眸色深深,又坚毅之色。
“朕已经不舍得你离去了,朕要你留在朕身边,陪着朕赏星观月……”
皇上的口气让甘棠害怕,却又觉得他委实孤独的很。在凛神望向他时,那深深眸色已经不见。
皇上终究是皇上,甘棠只当自己是花了眼看错了,那样的脆弱神色如何能是出现在一介帝王面上的,她无端的怨起自己来。
“皇上的心意甘棠心领了,只是皇上想过没有,自古皇权和相权之间的矛盾有两条……”
听她又提起夏?,皇上隐约有怒气在眉心,却也克制着未阻止她说下去。
甘棠继续道:“其一,君不能以礼待臣;其二,臣不能以忠事君。”
“你言下之意是我将你安置在宫里,便是没有礼待丞相,是吗?”皇上迫不及待的问道,隐忍的怒火似乎一点就能燃起。
“民女不敢!”
“你不敢?自你进宫到今日,你先是以不敢欺君为由提醒朕你是丞相府的人,后又摆出甘家遭害的始末,现下又与朕说什么君臣之礼,一切不都是想朕放你出宫吗?”
“可朕是一国之君,朕不愿意的事,谁又能迫?朕要纳你为妃,就让丞相相让,以示忠诚吧!”
道完后皇上拂袖而去,宫女太监都随他走了,只留得甘棠一人在房中。
她紧咬嘴唇,几欲站立不稳,喃喃道:难道就这般引颈待死么?
抬头眯眼望着院中风和的日头,又看了看窗棂下几盆开的旺盛之极的紫红牡丹,隐隐迫来的寒意窜上额心。
扶着门框长长叹了口气,她走开数步,脑中闪过甘云夫妇的面容,虽是一番遐想,却也让她忍不住闭上双目。
“爹,娘,纵使你们常教导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