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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你遇见了什么?怎么会昏倒在路边?”
圣武士露出竭力思考的表情,然而片刻之后,他便一脸痛楚,死死地抱住了脑袋,喉咙发出猛兽般的低吼。“嘿,你还好吗?”李欧伸手试图拍他的肩膀安慰对方。可是后者猛然抬起脑袋,一脸狰狞的凶相,愤然地拍掉了他的手。
“喂,你在干嘛?”罗茜站了起来。
圣武士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癫狂慢慢地退去。“抱、抱歉。”他蜷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抱歉,我记不起来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痛苦地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欧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会剥夺他的记忆?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愿意告诉他们,打定主意保守秘密?炼金术士盯着圣武士的脸。然而后者脸上的懊恼与痛苦如此真切,瞧不出有半点作伪。
“那你的名字呢?”一旁的罗茜不屑地说,“你总该还记得你的名字吧?”
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问题圣武士也面带痛苦之色的思考良久。“我叫巴罗。”他吞吞吐吐地说,“巴罗……巴罗?帕拉塔。”
不知怎的,不安始终在炼金术士的心里蔓延着。巴罗?帕拉塔?李欧在心中默念几遍,牢牢记住这个名字。但愿在教会的造册登记里会有这个名字,他苦涩地想。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伊薇拉跟陆月舞走了进来。与此同时,窗外的骚动渐渐平息,牧师和村长大声驱赶着聚拢的村民。
“都别围在这里,去干你们的活!”村长挥舞着拐杖。“木柴砍好了吗?面粉都磨了吗?”
村民们面面相觑。壮硕的樵夫鼓起勇气问道:“村长大人……那他们呢?”
“让他们呆在里面。”
“可是,可是他们……”
“……没什么可是。”牧师被一个年轻搀扶着,咳嗽着说,“都回去吧。”
“牧师大人,那教堂呢?教堂塌了。一定是因为他们的原因,女神才降下了惩罚。”之前信使打扮的那人不依不饶地抗拒着。他的腰间斜挎着一个大挎包。“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万一他们真的是那些怪物……那我们……”
“不用担心。”牧师边咳嗽边说,“教堂很快就会重建。”
“但是,他们……”
“……你们还想让我们这两个老骨头在外面待到什么时候?看见我们冻死才满意吗?”村长恼怒地用拐杖敲着地面。“我们已经有了决定,我可以保证任何人都不会有事。”他对旅馆门口的卫兵说,“看好这里,别放他们出来。任何人都许进不许出。”
“村长大人。”一个民兵犹犹豫豫地开了口,“那别村的人呢?我叔叔也要跟那些怪物关在一起呆着吗?”
“他们也得这样。”村长说,“一视同仁。”
这里村长的权威得到了体现,外面的喧哗渐渐安静。“伊薇拉,你们都说些了什么?”李欧转过头困惑地瞧着她,“他们怎么突然变得好像是在替我们着想了?”
伊薇拉没说话,更是没看他一眼。她从一进门就紧紧盯着圣武士,“阁下。”她忽然开了口。圣武士扭过了头,然而伊薇拉却不再说话,而是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看穿对方的内心,读懂他的秘密。
但是就李欧的观察,那是一双普普通通,平淡无奇的眼睛。
“没什么。”伊薇拉移开了眼睛。“我们不过是谈妥了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
“由我们找出怪物。”
罗茜轻蔑地冷哼一声,“他们打的真是好算盘。”
“他们怎么会突然相信你的承诺了?”李欧问。
“相信?他们才不会相信。”伊薇拉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涩的果酒。她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如果我们没能找出来,那我们就是苔原上游荡的怪物。”
“他们有什么资格胡乱指责?”罗茜破口大骂。
李欧轻哼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叹了口气,“那要是我们不按他们的吩咐呢?”
伊薇拉头一次露出了讥讽的嘲弄。“那我们现在就会被当做妖魔鬼怪。被外面的民兵拖出去大卸八块,或者被绑上火刑柱。任我们选择。”
“让他们来试试。”
“对这些无辜又怯弱的平民百姓,谁能下得了手?”
李欧看了陆月舞一眼,他发现她也在瞧着他,仿佛心有灵犀。于是他把快到嘴边的话又改了口。“就像是昨天晚上……他们拿着粪叉,我都闻到上面的臭味了……”他嘻嘻笑着说。
“李欧。”陆月舞羞恼地叫了起来。“我还没那么蠢笨到当真不会还手的地步。”
李欧笑着耸耸肩。“那还有呢?”他继续问道,“牧师有提及过教堂吗?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那里怎么会塌了?”
“他怎么会知道?”伊薇拉恼羞成怒地说,“他战战兢兢,一提及昨晚就连说话都成了问题。他说安达尔抛弃了他,说安达尔的石像首先倒塌,还说……圣武士阁下。”
“我?”巴罗?帕拉塔似乎很惊讶伊薇拉会提到他。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歉疚地低下了头,“我、我想不起来了。”
伊薇拉向李欧投去一个隐蔽的眼神。“牧师吩咐我们,让我们看好圣武士阁下。”她说,“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阁下。但是请你最好想起来,并且如实相告。”
“要不然,一旦我们走投无路,我不介意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李欧猜到了伊薇拉没有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一句彻头彻尾的威胁。他瞧着冷着脸的学士小姐,心想这才是属于贵族女儿的她,还不是带着金框眼镜的娇弱少女。毫无疑问,他需要这样的她的帮助。
第十章 樵夫
「收藏,嘤嘤嘤」
逃难的樵夫跟他那一伙难民兄弟围坐在旅馆大厅的炉火边。他们惴惴不安,毫无困意。
“我们救的那个家伙就是怪物吗?”一个人极小声地说道。他的声音好像风中残烛,木炭发出的噼啪声甚至都盖过了他的话语声。“还是……另外的……那些家伙?”
“管、管他们是谁。”另一个中年男人没有喝酒,但就像是喝醉了一样舌头打着结。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格外响亮——疼痛让他的舌头稍微听话了一点。他惶惶不安地扫视着大厅,“我们该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难兄难弟面面相觑,眼中全是恐惧。
“他们怎么能把我们跟那些人关在一起?”又一个人开了口,“我们又不是怪物!这个村子里的人难道是想让我们送死,去喂饱那个怪物吗?”
“我们要出去。”紧接着另一个人说出了他们的渴望。“我们要出去。”
樵夫没有动。他看着安静的、漆黑的楼梯口,又抬起头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他知道被他救回来的那个人就在上头,一墙之隔。他就不由得双腿发颤。
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好心办了错事,从荒郊野外把怪物带回了村落。
如果他真是个怪物……樵夫发现自己不敢再想象下去。也用不着他去想象。一路走来,他经过的那些被毁灭的村庄已经将结局统统展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只是惧怕,惧怕万一这座村庄也遭遇了那种劫难,那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就算是一死也无法为此赎罪。
樵夫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无论如何,总该做点什么,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否则,他根本没办法消除内心的罪恶感。他抓起了放在脚边、伴随了他许多年的伐木斧,坚硬的橡木柄已经磨得光亮。熟悉的触感,沉重的负担暂时压制了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此时此刻,他的难民兄弟们围聚在了门口。
他们恐慌、疯狂地拍打被锁死了的大门,门框咣咣作响,摇晃不止,灰尘随着震颤扑簌簌直落。“让我们出去!”他们大喊。声音在旅馆里回响。樵夫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楼梯。他们一定被惊醒了,他忽然不安地想到,我们吵醒了他们。
“该死的,让我们出去!”
“安静,你们这群白痴。”民兵在旅馆外跟他们对吼。“再闹就把你们统统扔进牢房!”
“我们不是囚犯!”
民兵用剑柄砸着门板,“滚回去睡觉。放不放你们要由村长做决定,跟我们说没用。”
一个男人突然喊了起来。“那就把我们关进牢房!”他大声说,“我宁愿去当强盗山贼,被你们当做犯人,也不想呆在这里!别把我们跟怪物关在一起!”
樵夫感觉周围停顿了数秒,然而吵闹的喊声仿佛能直接掀翻屋顶。
人人都想成为阶下囚,他不禁为此感到悲伤:什么时候这世道变得如此可悲了。因为就连他的心里也心甘情愿地被用脚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