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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会认为你能瞧得出来呢?”亲王自嘲地哼了一声,他接着说,“这就是有信者与无信者最大的不同之处。我们可以毫不怀疑地接受神的仲裁,可你们不行。而且,你从始至终就不信仰神明。所以,你口中的神裁只是洗刷罪名的机会对吗?”
“您是想说我在渎神?”
“我不会这样说。我只是认为你老早就成竹在胸。”
“若真是那样,我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还差点死去。”他虚弱地笑了笑。
“这倒也是。不过你仍然是个可敬的聪明人,而我们都是超级大傻瓜。对了,炼金术士。”亲王凑近了过来,“我想知道你到底和她做了什么?我一直没告诉你的女朋友们。侍卫们告诉我,你和她赤身裸体地躺在一起……”
“她魅惑了我,我最开始时几乎无力反抗。”
“如果你说的反抗是拆掉旧宫殿的话……你的女朋友们大概会立马冰释前嫌。”亲王开起了玩笑,“我想你的反抗肯定激怒了她。那些个声音……那天晚上没人睡得着。炼金术士,我一早还以为你死了。”
“幸运女神站在我这边。”
“没错。有人帮助了你——可我不想追究是谁了。”他是说也不想追究是谁挑起的事端?“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杀死她,我想你一定有机会让她死在你的剑下。我的魔法顾问告诉我,你本来不该让自己受伤的——我们从废墟里翻检出的那些药剂,有一些足以让你短时间内对抗她的魅惑——但你不仅伤到了,伤势还很严重。太糟糕了,有好些伤口都差点刺破你的动脉。诸神在上,炼金术士,到底怎么回事?”
“她不是恶魔。”李欧喘了口气,“她只是受了诅咒。”
“诅咒?噢,我当然知道。”亲王叹了口气,“我见过了她。她看上去普普通通,整日哭哭啼啼,像一位没长大的十岁女孩。她哪有市井中传言的美丽,她怎么会如此普通?”
“因为魔法改变了她,诅咒让她有了倾城容颜。”
“可怕的魔法。”亲王评论道。“你是怎么确认她中了诅咒,而不是别的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炼金术士开了口。“是的。我最开始是打算杀了她,这对我来说很安全。虽然我没有侍卫队长的神力,剑术也谈不上精妙,”他告诉亲王,“但我仍然能轻易地杀了她。可是……”他顿了顿,迎上了亲王的视线,“诅咒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您一定也听过众多流言。市井谣言里总有少许真实的存在。而我也发现了她的挣扎。她哼着的歌里有一些不属于恶魔的语言。那不是邪恶的魅惑。”
“继续,炼金术士。”亲王示意,“我想听你最后的证据。这比该死的审判有趣得多。”
“能帮我拿个东西吗?我动一动就感觉快要死了,就在枕头下面。”亲王从他的枕头下拽出了那串金链。亲王的脸当即变了颜色。“我在她的……棺材里发现了它。”
第二十四章 妮安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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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欧,”陆月舞放下了手中端着的水盆,马上过来扶住了他。“你在干嘛?你的伤还没好。”她不满地埋怨,“你还想再躺几天?”
炼金术士在他的搀扶下站好,他的笑容因为伤口传来的疼痛而显得有些走样。“再这么躺下去我就会生锈了。”他吸了口气,强自站定。“海边的湿气总是太重,我得四处走一走,晒晒太阳。”他耸耸肩,却不想又扯动了肩上的伤口。贯穿伤总是难以愈合。
“你还好吗?你总爱逞强。”她扶住他重新坐下。她手上的力道让李欧没法抵抗。
“我没那么脆弱。”李欧无奈地苦笑,“好啦,让我起来,我与亲王有约。”他抓着裤子,却连弯腰这么件小事都变得异常艰难。“麻烦你,把裤子……”他尴尬不已。谁让他现在连穿给自己穿上一条裤子也办不到。
陆月舞红了红脸,从他的手里抢过了那条深蓝长裤,细心地为他慢慢套上。“又是什么事儿,非得现在去?”她偏过头,努力转移注意力。
“你跟着去就知道了。”
“我也去?哦,好的。”陆月舞手忙脚乱地为他系好皮带,不过半晌她已是满头汗水,即使面对敌人她也从没有这般惊慌失措过。“我先去准备一下。”她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李欧苦笑着叫住了已经打开房门的陆月舞。他向她抬起了手。“你认为我能自己爬下楼吗?除非我像圆球一样滚下去。”
“我去叫罗茜来。”她说着,匆忙逃离。
罗茜对他几乎没什么言语。她似乎还在为一些琐事生气。她的下手没有轻重,而且力气大的惊人。身为法师,李欧却感觉她的力气比陆月舞还要大上不少。他甚至认为她绝对有将他直接抱下楼的气力,陆月舞也不能做到这一点。
他被蛮横地扔在了沙发上。每一处伤口都在疼痛呻吟,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哀嚎。冷汗湿透了衣裳。他咬紧牙关,竭力不发出一丝声音,然而愈合的伤口迸裂,血水浸透了衬衫。
“罗茜!”陆月舞大声叫了起来。
女法师的眼中闪过慌乱与自责。“干什么?心疼了?”她逃避似地飞快从李欧身上收回视线,但仍然嘴硬。“放心吧,他死不了。既然你这么担心,那你来照顾他。我就不妨碍你们的好事了。”她越说越气,到最后已瞧不出半点懊恼,愤怒地甩手离开客厅。
李欧喘着粗气,疼痛让他脸色惨白。陆月舞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坐好,她解开衬衫的纽扣,检查他的伤口。“怎么样,还好吗?”陆月舞担忧地问。
“死不了。”
“她怎么能这样?”
李欧紧抿着嘴,默不作声。“换件衣服,然后我们就出门。”他告诉女剑手。
“不重新上药?”
他抓起衣服,不用陆月舞伸手,硬撑着套上。轮到扣上纽扣时,他的双手都在抖动发颤,手指连扣子都捏不稳。但他总算穿好了。“不用。”他硬邦邦地说,站了起来。
“那罗茜呢?”陆月舞问。
炼金术士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沉默着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让她一个人呆着。”他这么决定。“依薇拉小姐。”他很快转头看向始终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学士小姐。
“啊?什么?我在,我听着呢。”她猛地抬起头,一脸慌乱,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同月舞一样吗,都因为当日的言语而不知道应该自处?她们仍在尴尬,而罗茜的反应则在推波助澜。但是李欧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也没法说出口。只能寄希望时间能尽快抹平心中的波澜,让一切恢复如常。
炼金术士偏开视线,“你也跟我们一道吧。我们需要你的知识。”
“噢,噢,出去。好,好的。出去。”学士小姐慌里慌张地说,“我这就去换衣服,很快,很快。阿莎。”她叫着瘸腿侍女,“把衣服找出来,天蓝色短裙……不,等等,我们是要去哪,李欧?噢,好,阿莎,我需要短装……”学士小姐最后选择了白衬衫配棕色长裤。她蹬着一双马靴,金色长发绑着一束马尾垂在脑后,瞧上去英气十足。只差一把优雅细剑和一匹好马,就能成为一名货真价实的女骑士。
“不能使剑的女骑士。”奥柏伦亲王评论道。
说这话时他正站在监牢高大的围墙外面,浑身裹在旧麻木长袍里,一顶宽边圆帽大致遮住了他的脸部轮廓。若不细瞧,这些皮肤黑如墨炭的瓦利亚人在他们的眼里还真看不出区别。
“她是一位学士。”李欧告诉亲王。
“这我知道,我怎么可能忘记。审判当日她曾以这发誓。”
他的怒气依然未消。国王都是些记仇的小气鬼。学者们都是如此认为。“她能帮上忙。她的学识能派上用场,她知道的比我多。没人敢夸口知道所有恶咒,但学士不同。”
诅咒两字好似带着魔力。亲王沉默片刻,长叹了口气,“小姐们,你们也来吧。”他像是垂垂老者,佝偻着脊背。“我既然相信了炼金术士,自然也不会怀疑你们对他的忠诚。”
时隔十天再次造访地牢,他很难说明白眼下自己是一番怎样的心情。倒是陆月舞不时看向四周,仿佛是在寻找他曾经居住的那间牢房。
在距离他之前暂居的地方不远的一个单间,夜魔女正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低声饮泣。她现在总算有个女孩儿样了,头发乱糟糟的,但已不再是熠熠生辉的紫色,而是略微发黄的浅棕色,她的肌肤也褪去了魔纹,呈现许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她总算正常了。
亲王示意狱卒打开牢门。
听见铁门的响动,女孩儿仿佛受到了可怕的惊吓,她惊恐地蜷缩在角落里,缩得更紧,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