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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恩点点头:“哦!那我先把早膳拿去温着,格格等会儿想用了再拿上来。”走了两步又疑惑问道:“咦?格格怎么知道他是陈太医的弟子?”悠然一愣,苦笑说:“偏你这么问题。我自然知道,你也不许再提。”乌恩也不放在心上,蹦蹦跳跳走了。
晌午过后,悠然又有些发热,紫墨急忙命人去请太医。服了一剂药之后又浅浅睡去。皇帝得了信儿赶过来,看见她雪白的脸,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心里又是怜惜又是心痛又是恼火,不是是恼自己还是恼别人。走到外间怒声问:“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又着了凉?要不要朕重新换人来侍候?”紫墨正要答话,只听到里间轻轻的叹息声。皇帝急步走过去坐在床前伏身用额头贴贴她的脸,说:“你醒了?很难受是不是?要不要喝水?”悠然看着他清峻的脸庞,锐利的眉目此刻只余下担忧和爱恋。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紧皱的眉心,微笑道:“你不要担心。”
皇帝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然后重又塞进被中,柔声说:“怎会不担心?你本来身子就不好,如今又,又”眼里痛惜黯淡,“病情又反复,我真是心痛至极。”悠然在被中的手反握住他,与之十指相扣,说:“你不要心痛。我很好。你,别怪任何人。”看帝看着她清亮的眼睛,心中更是酸楚,忍不住深深吻上去,感受她微微的气息,在她的颊边低低轻唤:“悠然,悠然,悠然——我,对你不住。”细碎的言语气息似一张绵绵的网将悠然笼住,他的心痛后悔矛盾交织是那样的清晰,直触心底。
悠然在他的唇角亲亲,深深看着他,缓声说:“皇上,你,没有对我不住。我,也不会怪任何人。每个人,都要承载自己的责任,不论他的身份是贩夫走卒,还是君主王候。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这个道理我一直都明白的。可是,在此之后,我可否求得,玄烨是悠然的玄烨呢?可是,这样也是不可以的;对吗?所以,只请求:只在这听风阁里,只在这里,玄烨是我一人玄烨,可以吗?”
皇帝默默将她拥入怀中,用力抱紧她,只愿将她融在怀里,变成自已心口上的朱砂痣。悲怆之意渐渐消去,心中欢喜难言,愧意却更甚。只是抱着她耳鬓厮磨,不能言语。过了一会儿,悠然靠着他已有些睡意。皇帝轻轻脱了外衣轻巧地躺在她身边,小心揽着她含笑睡去。
斜阳透过窗帘映着雪光悄悄照了进来。两人直睡到晚膳时分方醒转。李德全来侍候皇帝穿衣,紫墨待要进来却被皇帝挥手退了。他拿了床边的锦袍先放在火笼上暖着,然后一手围着被一手笨拙的往她身上套衣裳。悠然含笑看着任他摆弄。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套上,却发现其中有两个纽子扣错了。拿了大裘衣给她披了,再一粒粒解了重新系上。悠然幽幽叹了口气道:“唉!人人都以为皇上必是无所不能。没想到真相却是如此!若是让天下人晓得,不知道会不会失望呢!”
皇帝正在扣最后一粒,闻言抬起头来轻轻拧了她的鼻尖哼道:“若是天下人晓得我这个无所不能的皇上帮你扣纽子,按我说,失望倒不会失望,只怕到时候会冲上来把你给吃了!”张大了嘴在她颈边轻咬了一口,然后学着戏文里的口气唱:“唉呀呀,哪里来的娇媚国色侍君王,莫非是瑶池仙子世间走一趟——”
悠然抿嘴又是一笑,打趣道:“唉呀呀,词是好词,曲也是好曲,不过宫、商、角、徵、羽当中,却少了几个,唉!可惜了这好词好曲好嗓音了!”皇帝见她欢喜,心中大快,吩咐摆下膳食,拉她坐在桌前认真的说:“以后也要这样欢喜才好。”悠然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说:“是啊,我想通了。以后也要这样欢喜。”
十二月二十,圣谕:晋德嫔为妃,号“德”,晋雅嫔妃位,号“雅”。
兄弟
人人都道悠然幸运。身份尊贵,是真正的天之娇女,太后这样偏袒着,皇帝这样偏宠着,连底下的阿哥格格们也偏爱着。前头几个月的帝心专宠,不但太后未说半点不是,连后宫也是风平浪静,无人置喙。都暗自揣测着,这样的家世背景,如今又晋了妃,圣眷正隆,若是再生个小阿哥,别说是贵妃,皇贵妃,就是做皇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是,凡事岂能尽如人意?过了新年,又过了元宵,二月初二龙抬头,转眼又是三月三,听风阁到底没有传出喜讯。皇帝也不若先前那样专宠她一人,每月里却总有十天半月留宿听风阁。
晋位后,各宫的妃嫔常来走动,到了三月里,都知道她素喜清静,平日里便少来打扰,和她说话行事也不若先前一般恭顺拘谨,自在亲近了许多,尤其是与她一般未曾育有子嗣的妃嫔,待她更是和气。相处久了才发现,悠然实在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她不多话却会倾听,难得开口却是字字珠玑;她不论是非却善体人意,她不疾不徐却急人所急。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让人觉得舒服。
安嫔是最常来听风阁的。她原来与德嫔同住永和宫,两人位份不相上下,安嫔生性争强好胜,德嫔却是个有名的厚道人,一直相处下来倒相安无事。只是德嫔晋了妃,那就是一宫真正的主位,虽然并未颐指气使,但安嫔始终觉得不自在,看着她儿女双全承欢膝下只觉得心酸难抑——同住一个宫里,皇帝却从未踏进她的院子半步!
这一日她又来了。方至听风阁就听见一阵孩童的欢笑声,八、九、十、小十一、十二和小十三几位小阿哥呼啸着从眼前跑过去,胤祺和和胤祐站在一旁拍着手掌大叫加油,四阿哥已是十四岁的大人了,他平日冷漠严正,这会儿却负着手看着追逐的弟弟们微笑,荣妃、宜妃、成嫔坐在一旁说笑一面看悠然专心煮茶。不是什么特别的景象,却让她忍不住会心微笑起来。
一会儿小十二摔倒了,八阿哥连忙跑回来拉他起身,没想到小十和小十三拥上来把他抓住,得意地大叫:“抓住你啦!我们赢喽!”小九看起来是和八阿哥一边的,不服气地跺脚冲了上来扭成一团嚷嚷:“你们赖皮,你们耍诈!”孩子们纠缠一堆,八阿哥怕几个弟弟当真伤到了,只好搂了这个拦了那个,大声说:“好啦好啦!是我输了,别推呀!唉哟!”他自己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哪制得住皮猴儿一样的弟弟们,一会儿功夫又被压在身下爬不起来。胤祺胤祐笑得直打跌,四阿哥见闹得不像话,冷哼一声说:“快把他们拉开,别闹得太过。”两个这才去提拧着几个小的搁在一旁,忍住笑说:“好啦!四哥发话了,再闹罚背功课一百遍啊一百遍!”
几个爬起来乖乖站了,背后却是小动作不断,你扯一下我辫子,我踢一下你脚跟,彼此呲牙咧嘴做鬼脸。紫墨端着烤的小饼干出来了,悠然柔声说:“快来吃点心!”抬头看到安嫔站在门口,招呼道:“几个还不去见礼?”
四阿哥领着小的齐齐说:“给安母妃请安!”安嫔笑道:“今儿可真热闹!悠然这里就是舒服,怪道几个阿哥也比平日里活泼许多呢!”四阿哥垂手说:“儿子们放肆了,请母妃不要见怪!”
安嫔觉得无趣,不知接什么话好,听悠然说:“安姐姐快来坐,跑了一身汗定是湿透了衣裳,紫墨,你去拿几方棉布帮着垫了背心,当心着凉。”宜妃“呀”了一声,说:“我这个做额娘的竟没想到这些!悠然没有做过额娘却比我想得还要周到,我真是惭愧得紧!
小四抬起眼偷偷看了看悠然,听她答道:“不过在小事上留心罢了。来喝茶!”提了茶壶一一给众人满上。
胤祐笑嘻嘻的和胤祹分享一块粟子薄饼,成嫔叹息一声说:“真奇怪,几个小阿哥一向端正规矩,个个年少持重得很,我还道是天性如此,今日一见却是不然,连我那苦命的孩子也变得开朗快活得多。他快活,我也快活。”
小七足疾天生,小小的心里就有些孤僻自卑,跟着几个兄弟来听风阁几次也就熟了。
自除夕那天皇帝在家宴上金口夸赞:“雅妃才学卓越,人品端方,可做益友良师。”几个孩子本就与她亲近,如今得了批准,哪能不欢天喜地?一下了学总要跑来听风阁逗留半刻方罢。四阿哥五阿哥为了避嫌,来的时候总是和旁的兄弟结伴同行,一干隐在暗处的眼睛见太后和皇上都纵容此事,也都偃旗息鼓断了心思。
几个大人饮了茶说阵子话便纷纷告辞离去。小年纪的阿哥排排坐在桌旁,开始温习功课,五阿哥坐在上首很有兄长的威严,几个遇到不懂的就去问他,他秉性温和耐心,解答疑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