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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言将举在手中多时的信纸放下来,脸上那抹向往地笑意,让他看起来,如身在此处,心已飞向不知名地他乡,“诺,看看吧,准备好收盛记的坊子喽”
说着起身把信塞给张荀,自己晃着身子就出了议事厅。
将一脚迈进四月里,边塞忻州也显露出春的模样,新绿树叶几乎在一夜之间扑棱开来,在地上面投下斑驳光景。一年之计始于春,冬的萧瑟过后,春日的一切都是新鲜地,新鲜的让人的心情没来由地晴空万里,高远豁达。
宋子言立在廊子底下顿了片刻,又晃着身子下了台阶,悠哉悠哉地往院外走去。那脚步一晃三颠,得意致极。
“哎,大掌柜。”张荀快速看过信,喜得一蹦跳起来,转身要找宋子言商议下头的事儿,却院门口处只余下自得地背景,一闪,就隐到墙后面去了。
张荀抓抓头回屋里,将信递给阮大,再回头往院子门口,除了绿树春花的浓翠明妍,只余一地融融*光,安宁详和,疑惑,“大掌柜这是往哪儿去啊。”
宋子言去的地方,张荀确实没想到,他原本想或是坊子里瞧瞧?或是去铺子里转转,又或到街上看成群的商队,不过是散散步,顺便想想小姐信中说的事儿,如何做。
却不想他径直去了盛记坊子。
立在人家坊子大门对面的一棵高大古槐树下,笑眯眯地,又意味深长地看。只是看而已,并没进一步的动作。
只是看的这时候比较长,一直那么笑眯眯地,象是欣赏某一个即将纳入囊中地心爱之物一般。
自他来到秀容县,折腾出那么一个给织工配身股地方案,这整个忻州府,整个秀容县,认得他的人已是极多,何况他又不似那等中规中距的大掌柜,整日家只知操持自家铺子里的事儿,大门都不得出的。
这人整日吊儿郎当的满城跑,茶楼里听闲话儿,路上看热闹,牲畜交易场,没他不去的。
其间还多次来盛记门口晃悠。因而在盛记门口守门的二人,也都认得他。
因见他笑得奇怪,却没进一步动作,不由都十分不解,守门的二人终于不淡定了,对了个眼儿,其中一人匆匆往里头去。
从大门开合处的缝隙往里瞧,那宽敞青砖铺地的大院子里,原本该是忙碌致极,最起码苏记如今就是,那么多的羊毛要翻晒,要软化,要染色……那许多工序要做,怎能没人呢?
看人家盛记就是没有
宋子言呵呵地笑起来,手中一把沉香苏扇唰地打开,漫条斯理地晃着,配着那笑眯眯的神情,叫余下这位守门地人,极是着恼。
前一人去了不多时,领出一个身着宝蓝长衫地公子哥。眼眸细长,面色微沉,看到宋子言的模样,冷哼一声。
“哈,盛兄。”宋子言手中折扇拍的一合,声音格外亲热殷勤,晃着身子上前,“好久不见,盛兄可好哇?”
盛凌风眉头紧蹙,“你来做什么?”
宋子言往他身后的高墙大院看了看,笑得让人恨得牙根痒痒,“大掌柜来,自然是巡视自家的坊子了。盛兄,我说的可对?”
盛凌风眼悠地一紧,冷哼,“你倒好大的胃口。”
“哈哈”宋子言仰天大笑,那狂傲得意的模样直想让人冲上去揍他几拳头方才解气,“不是宋某胃口大,是某些人太蠢了”
说着微微一笑,手中折扇唰地一声打开,自得晃着,“盛兄,这人的蠢是天生的,没得救喽,你说我这话可对?”
盛凌风阴沉面容直瞪他,背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握起,因太过用力,而骨节泛了白。
宋子言只管旁若无人地左右看,赏风景,一边缓缓地笑,“这人呐,得有自知之明。就拿盛兄来说罢,败了就要认输死扛着不认什么意思呢?难不成你要广记与你陪葬不成?”
“不过……”他缓缓笑看盛凌风,“还是那句话儿,人要有自知之明有人傻,广记还不算太傻可肯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把自家的家身都赔进去?所以,老话有说,听人劝吃饱饭呐,盛兄”
宋子言笑眯眯地看着他,见他不语,也不多理会他,转身晃着身子就走了,边走边头也不回地,用一种让人恨不得一把将他的头扭下来的声调,“……听本人一句劝,早早的来苏记寻我啊”
走到马车跟前儿,即将上车时,还不望,向他挑眉一笑,“记得啊,我这些日子专在家中候盛兄大驾”
言摆脚上用力,上了马车,却不放车帘,坐在里面直直看着盛凌风阴沉地面容,似乎至友相别,十分不舍一般,对那人阴毒得要吃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大笑而去。
“东……东家……”守门的两人早知坊子不妥,一月前已断了原料,当时只说,杭州那边货物出售的银子暂时未至,却不想,今儿苏记上门,说什么看他家的坊子,去寻盛凌风的那人壮着胆子结结巴巴地想问个究竟。
“滚”盛凌风一个转身,冷喝一声,大步向院中走去。
那人吓得一个哆嗦,回过神来,盛凌风的身影已在十几开外。定了定心神,和另一人气恼骂道,“有本事你倒骂那人啊,骂老子一个破守门地,顶个屁用”
那人忙摆手,示意他禁声,悄声道,“听苏记那大掌柜的话头,可是咱们的坊子要易手了?”
“听话头却是象。不过,易不易手,与我们何干?苏记接了坊子,也是要寻人工地,还能少得了咱们地活计?”
“我倒是羡慕苏记地织工,若能挣得一份身股,按股拿红利,这样地好事,哪里去寻?”
“这倒是,我家东邻的娘子就是最早在苏记做活地,因她资格老,手艺又精,如今是个小小管事,一月近一两的工钱呢。听说上年底,还得五两银子的大红封,真真叫人眼红”
这边二人头抵头说得畅然,盛凌风气息不接地回到室内,一眼就瞧见桌上静静的躺着那封信,再想宋子言那狂傲至极模样,登时大恼,一腿踹翻椅子,伏身一扫桌上的茶壶茶碗儿“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随手将桌子一掀,又是“砰”的一声,过于干净的青砖地面上,只激起一蓬细微烟尘。
就如他此时的滔天怒火,碰上紧紧围聚在身边的沼泽泥潭,只能烤出细微无助的尘烟。
张荀拿了信,和阮大商议半晌,不得主意,等到近午时,不见宋子言回来,刚要派人去寻,他就坐着车马晃悠悠地回来了。
“哎哟,大掌柜,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逛?”张荀奔出来,迎到院中,略带埋怨地说道。
“哈哈,不急,不急。”宋子言心情甚好,打着哈哈斜了张荀一眼,“急是有人急,咱们不急。”
张荀无奈地道,“怎的不急,小姐来信说,要咱们收盛记呢。这不是大事?”
“笨”宋子言眉眼一挑,轻笑道,“难道没看后头的话吗?要缓缓地收,慢慢地淡,所以我急什么?”
张荀自是看了,可这么久事情才了眉目,哪怕是小姐要尽量的拖时间,也得先议个法子出来才可。
宋子言看他面色,呵呵一笑,进了室内,笑道,“那广记和咱们东家服软,自是想赶快解了这个局。让出忻州坊子,却还想垂死挣扎,要个好价钱,岂不能如了他的意?东家做的这个精妙致极的局,岂能这么轻易的收了?时间在咱们这边,他要急,咱们不急。但也不能不谈对不对?”
“所以,我今儿去给那姓盛的添了把火”宋子言得意地往上位一坐,笑道,“那姓盛的是什么性子?心里头一直烧着一把火呢。我再添上一把,他必恼恨致极。这火上头,就必不肯轻易就范,他扯着广记的后腿,与我们何干呢?且等吧,再叫他们煎熬一阵子再说”
“可~”张荀听明白了,还怕事情万一有变,仍旧不大放心,“万一那姓盛得又找着别人拿来银子,怎么办?”
宋子言以扇子点他,“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
张荀扁嘴,揶揄他道,“您老人家难不成是比我大五十岁?”
说得阮大呵呵笑起来,“大掌柜说的在理,时间在咱们这边儿呢,即套上了,岂能轻易自解了套子,放虎归山?即便要放,也要挫一挫他的锐气才能放”
说着一顿,又笑道,“若说盛记寻别家,他怕是没那能耐了。你瞧他们的坊子如今是个什么样子?若有不知死活的再敢趟这趟浑水,难道我们是吃素的?旁的不说,只把广记的故事说出一半儿,也没人家敢了。”
“正是。”宋子言懒懒歪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这样好局,咱们若还接不巧,岂不是叫东家说我们笨到家了?”
张荀故意把脸儿扭转到旁处咕哝,“若说为人精明、脚踏实地,我却是没见过比我们家小姐更厉害地人。”边说边还斜宋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