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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说到这儿,她连忙摇头否定,“不,免征税赋我是不敢想的……”
陆仲晗一是觉得新奇,二来觉得她此时甚是有趣,因笑道,“即是想想么,有何不可?”
苏瑾嘿嘿笑了两声,摆手,“你别打岔。哦,对,比如,比如……”她拧眉想了一会儿,因实在缺乏对衙门事务的了解,一时竟提不出条件来。
气馁地抓起筷子,夹了口菜塞入嘴中。末了总结道,“总之我的意思是,坊子即安在这里,且日后会在此地扎根。这坊子我有信心做得很大,因而对当地百姓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她们上工有银钱可挣,百姓富足,这便是你的政绩。假以时日,秀容县可能会因我的羊毛毯子闻名全国,到时,两京十三省的高官家中皆用咱们的毯子,你做为本地的主治官员,焉知大名不能举国流传?”
“所以……为了这一天早些到来,官府是不是也出些力?”苏瑾简短结束她的话。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哦,对了,到时全国的商人皆来秀容县贩货,单商税会增加多少?这也是你的成绩……”
陆仲晗此时大略明白她的意思了,虽大明朝职官志中,并未言州府官有这样的职责,但亦不妨碍他心中隐隐认可她的话……当然这认可里面,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她现在需要他的帮助。
抬头看她双眸明亮有神,眼含期盼,便调侃道,“这……还是在谈生意?!”
“嗯,双赢的生意。做不做?!”苏瑾不再和他绕弯子,咬了口鸡肉,重重点头,含混地道。
“这个么……”陆仲晗亦夹了一口菜慢慢口着,半晌方笑,“即是夫人所求,自当尽力。”
苏瑾在心中嗤了一声,这事若做好了,谁比谁更得利还不知呢!转念她便笑了,这事做好了,是她们一家都得利。
话题到这儿,见他着实累了,亦饿了,便息了声。间或问他些今日衙门中事。晚饭结束之后,小秀上了茶,苏瑾脑子转着转着,便又转到他的前程上面去。
早先埋在心底的一个小疑问冒了头,“仲晗,此事若操作起来,对你的前程可有影响?”
陆仲晗因这话又挑了眉,思及她自打他上任以来,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生怕自己一个小心害他丢了官。往日没有话头,因而也未说及此事。此时她又担心到这上面儿来,让陆仲晗颇有些好笑。
因笑道,“你的夫君还没那么不堪一击。”
“嗯?!”苏瑾疑问。
陆仲晗放了杯子,以指叩桌,轻笑着与她简略普及一遍国朝官场的官员品级以及任免流程。
以苏瑾的理解便是,你莫看我七品官小,实则非正途出身的吏员佐官等,熬一辈子也只是个七品了。而你的夫君我初入官场便是七品。七品对有些人是最高位、是终点。而与他来说,这不过是起跑线而已。
且,大明朝所有的官员皆是出自吏部铨选。因而莫说是知府,便是巡抚之类的封疆大吏亦无法直接任免哪怕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员。特殊情况除外。当然亦无法任免他这样科甲正途出身的七品掌印正堂……
苏瑾自认得他以来,第一次见他对自己的身份如此臭屁,虽然她明白,他是在打消她的顾虑,亦有隐晦的开导之意,依旧觉得好笑。
故意道,“即便免不了你,却也能叫你一直不得升迁……”
陆仲晗得意一笑,“有夫人处处为我盘算,不升迁……唔,想来很难!!”
两人说笑一会儿,苏瑾便又正色问道,“我说的事是否可行?”
陆仲晗亦收起调笑神色,略想了想道,“并无不可行之处。只是如何做,尚还要再议一议。”
苏瑾点点头。官场讲究师出有名,做什么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什么名目来做。
她不说话了,陆仲晗却又想起一事来,是今日胡师爷与他说的。本想提一提,转念一想,这事情并未有确凿的消息,等有了眉目再与她说不迟,便息了声。
198 师出有名
苏瑾因陆仲晗的官场知识普及,以及心中的小小的肖想,积极主动的开始了解古代官场。除了问陆仲晗之外,更多的时候,是翻看他的藏书。
陆仲晗的藏书并不多,除四书五经之外,他最经常看的书是《左传》和《大明律》。余下的便是一些人物传记之类的。
比如她现在手上的这本《幕学举要》,是胡师爷那个行当的教课书,主是要教幕僚如何辅佐东主,以及遇到问题时如何应对。
苏瑾觉得这本书十分有意思,比之枯燥无味的《大明律》,这本《幕学举要》可谓是州县官之官场攻略,大量详实生动的案例,让苏瑾在看故事之余,亦对这官场有了初步的了解。
早先在电视剧中常有下官面见上官的场面。实则,真实的情况是,一般情况下不同级层的地方官员不能直接打交道,比如知府无特殊情况不许招州县官听事。一应公事都靠公文往来或者派吏差督办,上下级衙门的官员之间不许随意碰面。这据说是为了防止下级曲意逢迎和上下勾连。
看到这里,苏瑾有些明白了,怪不得陆仲晗初到秀容县时,没去拜会知府大人。只在两任交结之后,出具保结文书时去拜会过一次。
当然,政策与对策都是并存的。惯例亦大不过交情,明面不拜,亦不能保证私下不交往。
又有一县之正堂,无事不得离开县衙,若因公务离开,必报上级衙门,否则便是渎职。
再有,州县官一县之长,究竟管些什么?她在这本书也找到了答案。摘录于《职官志》,是这样表述的,“知县掌一县之政”除为朝廷征收赋税、征发徭役外,“凡养老、祀神、贡士、读书,表善良、恤穷乏、稽保甲、严缉捕、听狱讼,皆躬亲厥职而勤慎焉!”。
苏瑾很失望的发现,这上面,财政、治安、审判、教育、福利等等事务都提到了。发展经济却一字未提,若真要找一找的话,大概“劝农桑”勉强算是罢。
一时她犯起愁来。若她不提,陆仲晗未必往这上面想。现在她提了,他必定不会置之不理。
而且这上面提到的事务,必须由一县之长官“躬亲厥职”,亲自操办,责无旁贷。关键是他想找人帮他,也找不到。并不是每一个县衙都设有县丞与主薄等佐官。凡编户不满二十里的小县不设县丞亦不设主薄,他如今手下只一个不入流的典吏……
虽然有些小内疚,不过她看却看得几乎入了迷。这全新的领域,新奇的秩序,十分有利于她深入了解这个时空。
在感叹他不容易之余,也不忘替他高兴。总的来说,与各级衙门分散权力、互为牵制的原则相反,基层县官的拥有个人专断权力。莫说秀容县没有佐官,便是有佐官,在权力上也丝毫不得与之对抗……
她这边看得高兴,一时倒将她提出的与衙门合作事宜抛在脑后,陆仲晗却是没忘,早在二人说过此事的第二日,他便与胡师爷私下议过此事。
胡师爷内心并不十分热衷,他的职责是如何辅佐东主解决任期之内的各种突发事宜。这种突发事宜是指其官职职责之内的。百姓如何挣银钱,确实与他们无干。此事若换作农桑之事,情况便大不同了。
不过,他却没表露出来。而是从另一方面来猜测东主的意图:为已。官员经商实属常见,这种常见并不是说有哪个官员亲自过问经营之事,而是指私下的操作。或有家人经商,或有族人经商,亦或有下属代为操办。
这经营所得,大半是用在官场应酬之上,任何时候,银钱总是开道先锋。从这个角度一想,胡师爷自然附和赞成。
做幕僚的无不盼望东主高升,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即便不能立时借力,有这份情谊在,指不定哪一日能用得上。而高升必不可少的因素,便是银钱。
想通这个,胡师爷突然变得无比积级,在陆仲晗将放告日收来的状子处理近半时,他终于将这事儿想清楚了,前去签押房面见陆仲晗,“见过县尊!”
陆仲晗自公案后微微欠了欠身子,“先生有何事?”
当值衙役上了茶来,退下去。胡师爷笑道,“前两日县尊所提之事,学生此时有了眉目,故来与县尊商议。”
陆仲晗笑了笑,“这样快?”
早先二人议时,重点议以何名目,以及是否发榜文等问题,倒没提胡师爷所想之事。
胡师爷笑道,“以何名目办此事,学生尚未想周全。不过,此乃好事,亦非巧立名目收取银钱,倒不须多费心思。我倒是想到另一事,特来与县尊商议。”
陆仲晗微微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胡师爷喝了口茶道,“今日也巧,正值羡余库核对帐目,学生见尚余近千两银子……”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