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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瞧不出究竟是流澈潇抑或唐抒阳。
他究竟是谁?
心口突突的跳动、几乎炸裂,我惊惶道:“你究竟是谁?”
他缓缓踏步而来,面容现于秋光之中,脸庞傲俊,眉目睥睨,双唇微抿……我懵住了,脑子里电光火石,只有一个念头:我的眼力还没恢复吗?冰火情蔻的毒性还未完全解除?
他坐下来,握住我的手、温暖如阳,眉眼似笑非笑:“是不是不相信我还活着?”
泪水轰落,抑制不住的掉下来,掉入衾被……我睁大双眸看着他,不敢眨动,害怕一眨眼他便会消失不见。
他抹着我脸上的泪水,却是根本来不及抹去、更加汹涌的涌出。唐抒阳温柔道:“别哭,我会心疼的……”
我蓦然起身抱住他,即使拼尽此生、也要拥着他、不让他走,啜泣道:“抱我,求求你,抱紧我……”他依言抱着我,铁臂箍得死死的,直要勒断我的气息;我呢喃着,“还不够,不够,再紧一点儿……”
窒息的感觉!呵,我要的就是这种窒息的感觉!亲密无缝,融为一体……可是,可是,昨晚一夜缠绵,端木情已然不是从前的端木情了……
忆及昨晚,流澈潇相似的容颜晃入眼底,生生的灼痛我的眼,眉心滚热,泪水倾落,我喃喃自语:“晚了,晚了……唐大哥,你为何不早点儿来?晚了,你知道吗?”
唐抒阳迷惑道:“晚了?为什么晚了?”
应该告诉他吗?心好痛,我已不能成为他的妻子……我痛哭着,脉脉倾诉:“唐大哥,你没有死,为何不早点儿告诉我?你可知道,我多么想你……每日每夜都在想你……你好残忍……”
唐抒阳松开我,黑眸沁笑:“你该喝药了。”
“不喝!”我皱眉道,撅起双唇,恨恨的瞪他,“喝药做什么?我又没病。”
唐抒阳浅笑道:“你怕苦?我喂你,你就不觉得苦了。”说着,他起身端来一碗浓黑的药汁,喝了一口,搁下玉碗,不由分说地搂住我、不让我逃脱,轻触我的双唇。
我缓缓张唇,瞬间,药汁悉数灌入我的口内,苦涩而温润,夹杂着他的气息。待我不情愿地吞下药汁,他猝然吮吻,迷恋般的流连着,渐次辗转于侧颈、锁骨、胸口……
秋风悄悄,烟罗软帐随风轻扬,扬起一殿旖旎光色,光影媚然,罗绮娇软。
唐抒阳捧起散乱青丝,放在鼻下细细嗅着,不意间温和道:“怀宇没有死。”
心中一阵咯噔,我望向他舒展的剑眉,脸上寂然无波:“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扬州东郊的树林,兴兵越来越多,他们疲于打斗,急劲箭雨中,两人不小心身受一箭,便一路逃亡,最后跳入运河,躲过一劫。天罗公主根本没有命人打捞,而是匆忙北上。
唐抒阳靠坐在床上,我背靠着他,被他双手揽住,神情慵然,疑惑道:“那天罗公主为何要散布谣言?还说打捞到你们的尸体,而且很多人都看到了。”
唐抒阳呵呵低笑:“这些都是我和怀宇散布的谣言。”
我翻身而起,揪住他的衣领:“你当真残忍!你不知道我会很伤心吗?伤心得想要死吗?你害死了绛雪,她那么爱你……”
唐抒阳平展的眼神犹显悲伤与歉疚:“你呀,我不担心,你一定会挺过来的。我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绛雪会如此想不开……”
绛雪为他殉情,他该是难过好一阵子的吧!我睁圆眸子,声声质问:“你为何这么做?非得要这样吗?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多难过,陆姐姐多难过!你们怎可以这样?”
唐抒阳拥紧我,目光深热、却是毫无悔意:“不这么做,我们必死无疑。”
他说,西宁怀宇、叶思涵和他是浙州与扬州一带农民起义军的首领,因此经常来往于浙州与扬州——怪不得唐抒阳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当时,隆庆王正要追剿起义军,也已知道首领正是往昔的兄弟唐抒阳,迫不得已,唐抒阳与西宁怀宇只得诈死,否则,留守江南的兴兵一定继续追剿。
我双眸喷火,似要焚烧他的眼珠子:“即便如此,后来呢?你忍心让我一人身陷龙城、每日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你当真不在乎我的生死吗?你可以随便找个人到洛都、悄悄地跟我说你并没有死、好好的活着,难道这让你很为难吗?你就忍心让我一人在洛都,不闻不问,让我自生自灭,是不是?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说着说着,泪水汹涌,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唐抒阳静静的望着我,任凭我的怒气洒他一身;他一手揽住我的身子,一手握住我的后颈,抬起我的螓首,俯唇轻触我满是泪水的唇瓣,流连着缓缓而上,舔着一串串的珠泪,哑声沉沉:“是我不好,往后不会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这不是好好的在我怀里吗?”
好好的在我怀里?
呵,唐大哥,你可知道,我已经不是“好好的”了,已然不是往昔的端木情了。你为何不早一点来呢?
在他温热的双唇抚触下,我泪雨滂沱、冷瑟发抖,心中仿佛插着万千细小银针,细密而尖锐的疼痛:“晚了……唐大哥,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别说了……”唐抒阳蓦然吻住我的唇,狠狠地吻住,吞咽了所有行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他知道?知道什么?知道我与流澈潇的一夜缠绵?然后,他将如何待我?还会要我吗?
可是,我却已不能……心如刀割……
唐抒阳细细抚着我的娥眉,语声温柔如流水:“别胡思乱想,往后,我总会在你身旁,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我笑了,心酸的笑,悲凉的笑,心在滴血……假如是去年初秋,我定是欢天喜地的幸福的微笑,而此时——假如他真的知道昨夜之事,他定然不会这么想了,他是一个多么心高气傲、狂野自负的男子,怎能容许心爱的女子不洁不贞呢?
那么,就找个适当的时机,静悄悄的离开吧!
沉默半晌,我抹掉泪水,展颜一笑:“对了,唐大哥,你投在唐王部下了吗?如今宫中形势如何?陛……下呢?”
唐抒阳漫不经心的笑道:“你说的是英王吗?他乔装潜逃,在东郊被抓个正着,如今关押在大牢里。”
我冷淡的舒眉:“唐王肯定不会放过他的吧。”
我轻声叹气,忆及年来龙城的暗云惊风、凶涛险水,凌氏宗亲同室操戈,有人倒下、有人风光,一个接一个的、葬身九重宫阙。
雷霆,睿王,秦王,晋阳王,端庆王,英王,成王,在皇权之前,再无亲情血浓,无一不是踏在前面一人的尸体上、屹立在立政殿上孤独守望,直到后面的人将其取代。谁是谁的手足,谁是谁的叔辈,朝堂之上,权柄之前,皆已成灰,只见那君临天下的玉玺与挥动千军万马的宝剑。
这段纷乱的宫阙争霸,史称“六王之乱”。
我佯装嘲讽地盯着他:“你还没告诉我呢,我们的唐大老板是将军呢,还是一个小小士兵?”
“我?士兵?”唐抒阳瞬间错愕,旋即低声朗笑,“你觉得我会是什么?”
我斜斜笑睨着他,微讽道:“莫非,你还能是唐王?”话一出口,方才惊觉,唐王——唐抒阳,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似乎原本就是这样的。而之前我为何想不到这一点呢?
唐抒阳微挑眉峰,黑眸中飞速闪过一缕失落:“嗯哼,在端木小姐眼中,唐某至多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将军?”
心底一沉,我蹙眉瞪他:“那你是什么?不会真的……是唐王?”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郑重颔首,语笑暖暖、似纯白羽毛拂在脸上。
我愣愣的看着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眼底似乎闪过一幕幕清晰的情景:瘦西湖风亭中他睥睨的眼神、倨傲的气度,兴军帅帐前他腾跃如龙的身姿、龙吟虎啸的身手……
洛都巨富,绝顶武功,对天下局势了若指掌,深谙乾坤之道,如能在行军用兵方面应付自如,便是文韬武略的一代……汉武帝唐太宗!
我记得很清楚,扬州瘦西湖的依依垂柳中,我试探过一回——无料,他竟然真的投军从戎,且奇迹般迅速的成为大军统帅、一世雄主。
天纵奇才吗?乱世英雄吗?以后,是否成为开朝帝王?以他经天纬地的的气魄、狂妄不羁的脾性、藐视皇家权威的轻狂,开创新朝,登上权力顶峰,或许只是时机问题而已。
凌枫,便是他挟持的么?
唐抒阳深深注目:“怎么了?你似乎很不相信的样子……”
我转眸一笑:“不是,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为了某个人、某个朝廷而‘横刀立马’、去‘力挽狂澜’,你只忠于自己。你终于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