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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自是大呼冤枉,他那正房嫡妻王氏扭着一方锦帕,擦着眼角,说:“大伯也太委屈我们了。住了正房原是老太太说的,大老爷素来姬妾多,老太太是怕叫孙子孙女们看着不像,才令你们搬出去另住的,怎么是我们要占你们的屋子?就是管家的权利,也是老太太说的,大伯以为那倒是个容易的事情吗?这么些年,我都不知道填进去多少嫁妆了。”
贾赦见不得她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伪善嘴脸,便赌气说:“弟妹无非就算显摆你娘家有钱,陪嫁的好资财!我跟你说,我媳妇虽然出身不如你,但是,管家上面也未必不如你!”
贾赦转头看着邢夫人,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只要老二家的现在把管家权利交出来,我就把我历年收藏的古董全部变卖了,给你撑腰子!填窟窿怕什么,咱们就填!我还就不信了,管着偌大个荣国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花销,除了填窟窿之外就没有一点好处了!”
“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贾赦这般撕破脸大闹,堵得贾政和王氏都面色发白,张口结舌,一句响亮话也对不上来。
贾赦鄙夷地说:“怎么!还是舍不得将管家的权交出来吧!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光是赔呢,少在我跟前弄鬼,我可不是琏儿那糊涂行子,心眼子透亮着呢。”
贾老太君也被闹得大没意思,骨嘟着嘴不说话,脸色阴得能滴下水来。
贾赦得意不饶人,又向着王熙凤说:“琏儿媳妇,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把自家男人看松点。琏儿是像着我的性子,原是有些风流,你把他房里的丫鬟都打发了去,又不给他身边留两个钱,叫他打起了饥荒才为了两个出去鬼混的玩乐钱做这些营生!何苦来!还有,琏儿和你,明明是我们大房的儿子儿媳妇,你都偏要向着你那好姑母做事,你也不想想,你一个内侄女亲,还是人家自己的亲儿子亲啊?你和琏儿两个还要上赶着去给人家当枪使!最后丢的是谁的脸,还不是你和琏儿自己的!”
贾赦仗着占着理,骂了这个骂那个,贾老太君本来想说他,可是想着现在府里哪有人,贾政要天天去衙门里点卯,宁国府那边贾珍贾蓉虽然可以用,却也是两个不靠谱的人,少不得还要叫老大亲自去扬州一趟,将事情撸平了,好把贾琏和林黛玉带回来,只得由着贾赦说了个痛快,将二房的贾政王氏两个骂得龟孙子一般。
贾赦虽然出了一口气,但是,事情还是要去做的,毕竟在扬州府衙里关着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的亲儿子。贾赦袭了爵,做的却只是个闲职,究竟没多少事,报了假上去,没任何阻碍地批了,便带了足够多的下仆和银两,买舟南下,直至扬州。
☆、第 64 章
次日;林默便以答谢王瑜仗义相助的名义在“醉月阁”设宴款待王瑜。
王瑜是礼部左侍郎王蜀东的第三子,自幼顽劣,却因着过目不忘的好记性读书进学极为轻省;当年轻轻松松地就考取了进士,被外放到扬州为官,开始只是七品县丞;两年下来,因为官声不错;加之在京城的父兄的运作,现已升任至五品扬州知州,是当地的缙绅们都巴不得将女儿嫁与的青年才俊。
王瑜表面谦和,在官场上也算如鱼得水;实则内心颇有几分读书人的孤傲性格;并不喜欢与一般官员称兄道弟、混迹酒肆勾栏,颇有种“世人皆浊我独清”的感觉,在某一次扬州官僚的酒宴上认识了林默,因着话语投机而引为知己,又见林默之父林海乃是前朝探花,文思睿智,言谈趣致,都叫人好生景仰,所幸王瑜所住的官邸就和林府隔着一条街,是以王瑜常常在无事时来找林默下棋或是和林如海父子谈论学问乃至经济之途,和林府的关系十分亲厚。
“醉月楼”作为扬州城内最著名的酒楼,烹调手艺果然是不同寻常,三丝鱼卷、象牙里脊、葵花斩肉、将军过桥、扒猪头、爆竹鸡、玉米鱼、蛤蜊鱼饺、文思豆腐等淮扬名菜流水一般端上来,盛器精致华贵,菜肴色味俱佳,引得人食指大动。
加上当头一轮明月;飞彩凝辉;临水的酒楼之上飘来河面上的箫管弦歌之声;更叫人兴起把酒言欢、畅谈人生的豪兴。
林默不擅饮酒,只是点到为止,王瑜也不强他,自己浅斟慢饮,两人一边吃菜饮酒一边说些闲话。
酒过三巡,王瑜斜斜地靠在椅背上,闲适地说:“那贾琏现在被我拘了进去,嚷嚷着要找这个那个来的,还闹着说里面的饭食不好,我只是不理他。但是,这里要问一个你的准主意,到底这案子是要大办呢,还是小惩大诫,教训他一下便可?”
林默叹气说:“我也是为这个发愁呢,所以今日来找王兄商量来了。”
王瑜呵呵地笑:“你只怕是早有主意了,现只告诉我如何做便是。”
林默叹气说:“我是真没主意,今儿既是为答谢王兄,亦是来请教的。”
王瑜收起本来闲适慵懒的姿势,正容说道:“若是你认真要与贾府过不去,甚至想要一撸到底的话,咱就把这事儿往大里办。贾琏现在身上捐着个从五品同知的功名,当年是花了一万两银子买的,这一查下去打水漂了不说,按着他那罪行,都可以流放了。再者,贾琏做这勾当危险万份,实则自己能捞着的好处微乎其微,这就说明他身后必定有人主使,十有八|九是贾府的当权人物,我还可以拷打他,叫他供出幕后主使的人来,我估摸着也许是贾老太君也未可知。若是那般的话,除了将贾琏问罪之外,还可以参上贾府一本,这个陷害姻亲之家的承嗣之子,谋夺其家产的罪名可够他们喝一壶的。”
林默微微蹙眉,说:“那敢情好,可以出一口胸中的恶气。只是,此事牵涉到我妹妹,她一听到说要被带去衙门里问话,就吓得不行,一直哭哭啼啼地,叫我也不忍心。我便想问王兄一句话,此事可否不将我妹妹牵连进来?”
这话只是说了一半。当日,黛玉对着林默跪了一跪,又说了好多掏心掏肺的话,叫林默也不禁想着这妹妹真真是心思灵透,明辨事理,还不等林默说什么,她就当机立断,在第一时间站出来与贾府撇清干系,叫林默心里好受了不少,同时还觉得这个妹妹还是可以要的。但是,随后黛玉的话又叫林默犯了难。
那时,黛玉哀哀地对林默说:“哥哥,我不想被衙门传唤了去问话啊。自从七岁那年亲眼目睹了锦衣卫审讯我娘,我就再受不了那场景了。有时候晚上做噩梦都会梦见锦衣卫来拿人,有一次还是拿……我。我不能去那种地方,我会经受不起的……哥哥……”
见黛玉哭得一脸泪一头汗、怯弱不堪的模样,林如海大为心疼,便在一旁帮腔说:“默儿,要依着我说,这事儿,只给他们贾府一个教训便罢了吧。一则为了玉儿,吓成这个样子,委实可怜。她又是闺阁女儿,怎好被传唤到衙门去被皂役等下等人上下打量?二则也是为你考虑。你想想,眼看着这一冬过了,开春你就要进京赶考,一旦金榜题名,就极有可能留京任职,到时候还不得和贾府对上?为父病重,再者还在任上,无法同行,那时候你孤身一人,纵然有些心眼本事,强龙还难斗地头蛇呢,倒不如此时饶过他们,给他们存着些脸面,日后也好相见啊。乖儿,听爹爹一句话,这一口气出了也就算了,冤家还是宜解不宜结的。”
想到那日的事情,实在是跟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在林默看来,被挖走几个钱都还是小事,可是贾琏那混蛋做那事的借口是什么?他将林默说成是那等狠心奸诈的兄长,将来必定薄待妹妹,这等污蔑就叫人不可忍了。林默自问要我真是那等人,我要对付的不仅是黛玉,更有林猷了。说起来,尚是两岁稚子、又无亲母照看的林猷不是更容易对付吗?若只是为了钱财,我何必放着容易对付的林猷不对付,却去啃硬骨头,偏去对付有贾府护着的林黛玉去?真是可笑之至的说辞。想到这一层,林默又不能淡定了,绝不想要那般轻易就放过贾琏,却又不想叫父亲和妹妹难受,今日和王瑜恳谈,也是想试探一下能否只指证贾琏,却尽量不叫无辜的黛玉被裹进来。除了怜及黛玉的思想包袱之外,还有一层为黛玉打算的意思。黛玉毕竟是未出阁的大家小姐,应该好好地被看护起来,轻易不见外人,她幼年丧母已是堪怜,再要蒙上这等不名誉的事情,还被衙门的人传过去传过来的,将来可怎么嫁人啊?林默再怎么切齿痛恨贾府,也不能不顾念黛玉的名誉。
王瑜蹙眉道:“那怎么行?那贾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