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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楚依犹豫了半晌,还是坚定不移地迈开第一步,与他渐行渐远。
他站在原地,人潮来往拥挤,很快……她的身影便被淹没于其中,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从来未曾开始,何谈结束?
他那伸在半空的手臂,终还是缓缓落下,面上飘浮着一层灰青之色,显得格外衰败怆然。
突然有一声温和的音调在胤禟身畔响起,他却恍若失了魂魄一般耳所不闻。
“九弟,你怎么了?”
是八哥,胤禟这才回过神,但却仍是精神不佳,显得失魂落魄:“没什么……八哥怎么找来了?”
“是担心你,见你这么长的时辰也不回来……九弟,你的脸色好差。”胤嗣的手轻轻当在他额上,突然面色沉凝下来,“你这额头滚烫滚烫,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
滚烫吗?胤禟似乎觉得意识有些迷迷糊糊,可为何心却如此的凉。
他仿佛又瞧见了那个梨花树下的女子,温柔的笑,恍若一朵黑夜中沁人心肺的玉簪花。
可惜……从头至尾,都不曾属于自己。
……
楚依一想到胤禟,就觉得胸口一片浮躁升起。对他,自己并不是只有厌恶与反感,但始终身份云泥之别,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不应该有任何牵连。
她是三嫂,他是九弟,仅此而已。
楚依甩了甩头,就不应该去想那个人,徒惹心烦!
大步走着,来到方才的药房,她走入其内,那老板一见是她立马笑脸迎面地快走到她跟前。
楚依定了定神,笑着从怀中抽出那剩下的半叠银票,那老板一见,顿时眼露精光,手快速地伸了出去。
“诶——老板何须那么急?我还想问老板您几个问题呢?这银票……”她在他即将碰到之时倏地手往后一扬,淡笑道。
“您说您说,有什么问题小人一定如实回答。”
“方才那位大夫可是一直都在你的药房里工作?”
老板听她问起他,心有点奇怪,但还是如实道:“这个人叫穆恒,十年前家道中落便出来谋生,我瞧他有一身的好医术便打算雇佣他。本来吧只想先试试,谁料他说自己了无牵挂,甘愿签了永久的卖身契,并且工钱只要别人的一半。这个……自然是……”说到后来,楚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么好的大便宜,如此小人——岂会不占?
笑了笑,她突然道:“那么……把这卖身契转接给我如何?”顺便,晃了晃手里的一叠银票。
他这才明白这位尊夫人的来意,心里不觉犹豫起来。他的医术极为高超,因为他来药店看病的人也比别家的多,可是这银票也足够他花个大半辈子。到底该做怎么选择……老板十分为难。
接下来,楚依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定金子,压在柜台上。
“老板,劝您还是多考虑考虑。是要这银子呢……还是要死守着他的卖身契不放?顺便告诉你,这个人……本夫人要定了。”
终于,在金子的诱惑下,唯利是图的老板还是忍不住将那人的卖身契从抽屉里拿出来,交到楚依的手上。
楚依拿着卖身契略微看了看,满意地一笑放入怀中。
她转身大步走出药房,望着湛蓝的天空,胸口一阵轻松舒畅,仿佛被清水涤荡而过。
——很快。
她微微笑着,在心里对自己念着两个字,很快。
——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终结。
第六十四回:未雨绸缪
从药房回来后,楚依加快步伐赶到客栈,生怕他已经离开。虽然说此人已承诺会一直照料素娴,但是楚依希望能得到尽快的搞定这个人,以免节外生枝。
来到客栈,正巧见门口的男人和兰儿似乎在说着什么话。眉头微蹙,那人看来是要离开,而兰儿还在尽量地与之周旋。楚依抿唇笑了一下,上前走到他们之间,兰儿一见她来了,唤道:“主子,您来了。”话说着人已退到了一侧。
楚依点了下头,随后面容朝上看向他,柔声道:“穆大夫,我已经为您订了隔壁间的天子房,里面请。”
他一听她叫出他的姓氏,不觉视线往楚依身上一定,薄唇微抿,眉头锁着不在想什么。半晌才道:“尊夫人,在下已签订了终身卖身契,恐怕是不能为您效劳了。”
楚依笑了笑:“我早就知道,所以这个也已经准备好。”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红色的印章,和那硕大的卖身契三字显露在穆恒眼中。
他眸子微沉,看了一眼笑而不语的楚依,转身朝隔壁的房间走去。
楚依也紧随其后,兰儿出声唤住:“主子……”她转过头,见兰儿神色迟疑,眼神示意她说。
兰儿道:“为何您执意要这个人入府。”
楚依轻轻地将手放在兰儿肩上,面容温和而淡雅,但却让兰儿感到笑容间有一丝无声的寒意。
“很快你就会知道。”
穆恒坐在楚依对面,他心里有些微不安,她怎么会找上自己?在这么多的药房中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天底下不乏医术好的医者,但这位看起来十分神秘而尊贵的人似乎从刚开始就确定了目标。
而一向心思细腻如他,又怎会看不出她眼里神藏的计算之意。
楚依知道他心里恐怕是满腹疑惑,就如果当初的她一样。但种种迹象表明,当初她的预料是没错的。特别,是在今天得到老板的验证之后。
这个人,就是当初家道中落的穆家之子,穆恒。当年差点与富察氏成亲的男人,可惜,双亲却在一场意外中丧生,从而整个大家族迅速的分崩瓦解。原先说好的亲事,自然是吹了。
她还听说,当初的富察氏……为此事差点自尽。转瞬十年已过,也不知她还记得此人否?就算记不得,那自己就帮她回忆一番。
总之能为难到她,刺激她的事儿,楚依总是愿意去做的。她就是要一点点的,慢慢的,将她的丑陋晒在日光之下,令她无所遁形。
“不知尊夫人到底想要如何?”穆恒见她始终不开口,自己就先开了口。
“其实您应当也很清楚了。”
他沉默了半晌,抬头直视着楚依的眼睛:“在下到底有什么本事能令尊夫人如此契而不舍?”
“穆恒,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本来……你完全不用寄居人下,做这种受人白眼的低微活计。”她提着茶壶,慢慢地将壶口流淌出来的清香茶水倒入瓷杯中,随后又悠悠笑了一声:“其实我也知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以你的性格应该完全不会去计较了。但是或许有些人,就算你再努力的去忘记,还是做不到,不是吗?”
他的指尖一颤,面上清冷的表情似是被她的话语拨动了一下,裂开一丝细缝。
楚依的声音又传过来:“只是叙叙旧而已,况且,也的确是想要你往后做本夫人的专属大夫。因为你值得相信。”
穆恒勾起一丝淡凉的笑意:“为何尊夫人如此信任在下?”
楚依将倒好的茶水拿到他面前,慢慢地说道:“因为有才的人能够沉寂十年而不勃发,总有他不一样的地方。穆恒,你当年本可以凭借一身超群的医术进宫做御医,但后来……却被人暗中将名额换下。您心里早就心知肚明,但你却不怨。穆恒,我欣赏你这种人。仅此而已。”
穆恒又是笑,却越线单薄:“但夫人不觉得像穆恒这样的,是傻吗?”
多傻,为了那人而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可终究他还是太心软了,又或是说,当时性格寡淡的他根本难以在那大家族之中生存下来。就算手里掌握着证据,也无法呈上去。就算呈上去,恐怕也会被有心人给掐灭。
他早已领会到,父母亡后的残酷现实,能怨得了谁?从不在意功名利禄,一生淡泊清寡,最终也只曾那样对一个人动过心而已。
只不过,这心……也早死了。
“傻吗?”楚依笑笑,神情略显恍惚仿佛是窥见当初的自己,“其实不然,太固执也未必是好事。不过有时候,有些事还是去计较计较,不然总觉得心有不甘。”
“夫人即是利用在下,在下又为何要答应?”他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眼眸低垂着,“穆恒再傻还是有知道些事的。”
“我并未急着要你答应下来,但是,你会的。”
穆恒,有些感情,并不是说时间久了……就能淡忘的。从方才你的表情看来,你忘不掉。越是看似寡淡之人,心中越有一份自己潜意识的执迷不悟。
若你真的放开了,又怎会对此事还如此敏感?可见,你并未放下。
——放不下,就好办了。
……
从房里出来后,走到门口,楚依转身正对着穆恒道:“穆大夫您可以随意,我并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穆恒看了她一眼,眸中划过一丝异色宛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