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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好?”贾母笑道:“妩丫头病到这地位,这张嘴还是那么尖巧。”正说到高兴,只听见邢夫人那边的人一直声的嚷进来说:“老太太、太太,不……不好了!多多少少的穿靴带帽的强……强盗来了,翻箱倒笼的来拿东西。”贾母等听着发呆。又见丰儿披头散发拉着巧姐哭啼啼的来说:“不好了,我正与姐儿吃饭,只见来旺被人拴着进来说:‘姑娘快快传进去,请太太们回避,外面王爷就进来查抄家产。’我听了着忙,正要进房拿要紧东西,被一伙人浑推浑赶出来的。咱们这里该穿该带的快快收拾。”王邢二夫人等听得,俱魂飞天外,不知怎样才好。独见妩瑶先前圆睁两眼听着,后来便一仰身栽到地下死了。妩瑶这是又病又怕,她背地里放了许多印子钱的票据一直藏在箱子里,还有一些其他的阴私事这回可能都瞒不住了,于是立即被吓的昏倒在地。贾母没有听完,便吓得涕泪交流,连话也说不出来。那时一屋子人拉那个,扯那个,正闹得翻天覆地,又听见一叠声嚷说:“叫里面女眷们回避,王爷进来了!”
可怜宝钗宝玉等正在没法,只见地下这些丫头婆子乱抬乱扯的时候,贾琏喘吁吁的跑进来说:“好了,好了,幸亏王爷救了我们了!”众人正要问他,贾琏见妩瑶披头散发、满脸煞白的死在地下,哭着乱叫,又怕老太太吓坏了,急得死去活来。还亏丰儿将妩瑶叫醒,令人扶着,老太太也回过气来,哭得气短神昏,躺在炕上。李纨再三宽慰。然后贾琏定神将两王恩典说明,惟恐贾母邢夫人知道贾赦被拿,又要唬死,暂且不敢明说,只得出来照料自己屋内。一进屋门,只见箱开柜破,物件抢得半空。此时急得两眼直竖,淌泪发呆。听见外头叫,只得出来。见贾政同司员登记物件,将屋内各种之前的物事全都搬了出来,报出数目来登记在册,另一边动用家伙攒钉登记,以及荣国赐第,俱一一开列,其房地契纸,家人文书,亦俱封裹。贾琏在旁边窃听,只不听见报他的东西,心里正在疑惑。只闻两家王爷问贾政道:“所抄家资内有借券,实系盘剥,究是谁行的?政老据实才好。”贾政听了,跪在地下碰头说:“实在犯官不理家务,这些事全不知道。问犯官侄儿贾琏才知。”贾琏心里砰的一跳,马上想到妩瑶身上,心里大恨却又不敢声张,只得连忙走上跪下,禀说:“这一箱文书既在奴才屋内抄出来的,敢说不知道么。只求王爷开恩,奴才叔叔并不知道的。”两王道:“你父已经获罪,只可并案办理。你今认了也是正理。如此叫人将贾琏看守,余俱散收宅内。政老,你须小心候旨。我们进内复旨去了,这里有官役看守。”说着,上轿出门。贾政等就在二门跪送。水溶见贾政胡子都吓的一片凌乱,甚为滑稽可笑,只好把手一伸,说:“请放心。”脸上便有了大有不忍之色,又补上一句:“王妃在家里惦记着老太君呢,务必保养好身体,钱财都乃身外之物,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贾政老眼一酸,连忙叩头谢恩道:“请王爷代我向王妃谢恩。这大喜的日子还得过来帮我们操心这些晦气的事,真是让犯官无地自容。”西平王劝道:“好歹让老太太保重身子,好好和她说,莫唬坏了她。”贾政忙应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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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回 大厦倾
见两位王爷带着人走了,贾政魂魄方定,犹是发怔。贾兰便说:“请爷爷进内瞧老太太,再想法儿打听东府里的事。”贾政疾忙起身进内。只见各门上妇女乱糟糟的,不知要怎样。贾政无心查问,一直到贾母房中,只见人人泪痕满面,王夫人宝玉等围住贾母,寂静无言,各各掉泪。惟有邢夫人哭作一团。因见贾政进来,都说:“好了,好了!”便告诉老太太说:“老爷仍旧好好的进来,请老太太安心罢。”贾母奄奄一息的,微开双目说:“我的儿,不想还见得着你!”一声未了,便嚎啕的哭起来。于是满屋里人俱哭个不住。贾政恐哭坏老母,即收泪说:“老太太放心罢。本来事情原不小,蒙主上天恩,两位王爷的恩典,万般轸恤。就是大老爷暂时拘质,等问明白了,主上还有恩典。如今家里一些也不动了。”贾母见贾赦不在,又伤心起来,贾政再三安慰方止。
众人俱不敢走散,独邢夫人回至自己那边,见门总封锁,丫头婆子亦锁在几间屋内。邢夫人无处可走,放声大哭起来,只得往妩瑶那边去。见二门旁舍亦上封条,惟有屋门开着,里头呜咽不绝。邢夫人进去,见妩瑶面如纸灰,合眼躺着,丰儿在旁暗哭。邢夫人打谅妩瑶死了,又哭起来。丰儿迎上来说:“太太不要哭。奶奶抬回来觉着像是死的了,幸得歇息一回苏过来,哭了几声,如今痰息气定,略安一安神。太太也请定定神罢。但不知老太太怎样了?”邢夫人也不答言。仍走到贾母那边。见眼前俱是贾政的人,自己夫子被拘,媳妇病危,女儿受苦,现在身无所归。那里禁得住。众人劝慰,李纨等令人收拾房屋请邢夫人暂住,王夫人拨人服侍。
贾政在外,心惊肉跳,拈须搓手的等候旨意。听见外面看守军人乱嚷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既碰在我们这里,就记在这里册上。拴着他。交给里头锦衣府的爷们!”贾政出外看时,见是焦大,便说:“怎么跑到这里来?”焦大见问,便号天蹈地的哭道:“我天天劝,这些不长进的爷们。倒拿我当作冤家!连爷还不知道焦大跟着太爷受的苦!当年是我把太爷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才讨得了这么个富贵生活,如今弄到这个田地!珍大爷蓉哥儿都叫什么王爷拿了去了,里头女主儿们都被什么府里衙役抢得披头散发拘在一处空房里,那些不成材料的狗男女却像猪狗似的拦起来了。所有的都抄出来搁着,木器钉得破烂,瓷器打得粉碎。他们还要把我拴起来。我活了*十岁,只有跟着太爷捆人的。那里倒叫人捆起来!我便说我是西府里,就跑出来。那些人不依,押到这里。不想这里也是那么着。我如今也不要命了,和那些人拼了罢!”说着撞头。众役见他年老,又是两王吩咐,不敢发狠,便说:“你老人家安静些,这是奉旨的事。你且这里歇歇。听个信儿再说。”贾政听明,虽不理他。但是心里刀绞似的,便道:“完了。完了!不料我们一败涂地如此!”
正在着急听候内信,只见薛蟠气嘘嘘的跑进来说:“好容易进来了!姨父在哪里?”贾政见了喜道:“来得好,但是外头怎么放进来的?”薛蟠道:“我再三央说,又许他们钱,所以我才能够出入的。”贾政便将抄去之事告诉了他,便烦去打听打听,“就有好亲,在火头上也不便送信,是你就好通信了。”顿了顿又说:“实在不行,带些礼物去见见北静王妃吧,咱们家女孩儿跟她交情还不错。至于林姑娘那里就不必去了,她哥哥不是京官也帮不上什么。”薛蟠只应了一声,又听贾政问东府的情况,便道:“这里的事我倒想不到,那边东府的事我已听见说,完了。”贾政道:“究竟犯什么事?”薛蟠叹道:“今朝我在衙内使了些钱闻得,有两位御史风闻得珍大爷引诱世家子弟赌博,这款还轻;还有一大款是强占良民妻女为妾,因其女不从,凌逼致死。那御史恐怕不准,还将咱们家的鲍二拿去,又还拉出一个姓张的来。只怕连都察院都有不是,为的是姓张的曾告过的。”贾政尚未听完,便跺脚道:“了不得!罢了,罢了!”叹了一口气,扑簌簌的掉下泪来。
薛蟠宽慰了几句,即便又出来打听去了。隔了半日,仍旧进来说:“事情不好。我在刑科打听,倒没有听见两王复旨的信,但听得说李御史今早参奏平安州奉承京官,迎合上司,虐害百姓,好几大款。”贾政慌道:“哪管他人的事,到底打听我们的怎么样?”薛蟠道:“说是平安州就有我们,那参的京官就是赦老爷。说的是包揽词讼。所以火上浇油。就是同朝这些官府,俱藏躲不迭,谁肯送信。就即如才散的这些亲友,有的竟回家去了,也有远远儿的歇下打听的。可恨那些贵本家便在路上说,‘祖宗掷下的功业,弄出事来了,不知道飞到哪个头上,大家也好施威。’”贾政没有听完,复又顿足道:“都是我们大爷忒糊涂,东府也忒不成事体。如今老太太与琏儿媳妇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你再打听去,我到老太太那边瞧瞧。若有信,能够早一步才好。”正说着,听见里头乱嚷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