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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普2105、2107和2108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社会混乱得差不多了，政府终于压住了这个问题，所有的TS发射器和接收器都被宣布为国有，民间不得私藏。同时颁布了成千上万的法律，规范TS运输带来的社会问题。社会秩序是稍为稳定一些了，各国之间却爆发了战争。于是很快演变成了时空大战，每一秒钟都会生成无数条逻辑线……”
“听得我头都晕了……”卢普2105说。
“幸亏我死得早。”卢普2107说。
“你只是在我这天逻辑线上死了，可是还活在其他逻辑线上，你的未来仍然是未知的。”卢普2108对2107说。
“这还只是序曲。”卢普2123说。
三个年轻卢普都倒下了。
“这些都是社会问题，虽然说是由这项发明引发的，但是也可以说，不能要求科学来对社会负责。不然我早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还有一个深层次的问题，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考虑，时间究竟是什么？”
“逻辑线上的一个变量。”卢普2105回答。
“那么逻辑线又是什么？”
“事物的因果顺序，每一条新的逻辑线都会引起一个新的平行世界。”卢普2107回答。
“平行世界的结构又是什么样的呢？”
“网状结构？”卢普2108说。
“我们也是这样认识的，这也就是说，逻辑线也存在于一个至少二维的空间。”
“说时间是二维的还可以理解，但是逻辑线……”卢普2108质疑道。
“这种说法只具有数学表达上的意义。但是另外一个概念，我本来以为它也只有数学上的意义，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个概念就是时间熵。”
三个年轻卢普都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这个概念最初是一个叫周全的博士生‘创造’的。类比于信息熵，将逻辑线作为自变量，时间作为因变量。”卢普2123作了一番数学推导，“在论文的结尾，他预言平行世界的交叉最终会导致‘时间热寂’，亦即逻辑线的无规则混淆。”
“我也觉得难以理解。”卢普2108说，“时间又不是一种能量，它和空间一样，是……客观的，数学上的自变量啊！”
“它被变成了因变量。”卢普2105为自己的话不寒而栗。
“这个数学问题太复杂，我还需要好好推算。”卢普2107说。
“推算我已经做过了。”卢普2123说，“这确实是正确的，并且，实验证明，这完全可能发生！”
“啊！！！”
“这已经不是人类社会的问题了，涉及整个客观世界啊！”
“那该怎么办呢？”
“我已经老了。不知年轻时的我，如果知道了这个后果，会做什么样的决定？”卢普2123沧桑地说，把皮球踢了回来。
“说到底，这也只是一个理论上的结果而已。”卢普2107说。
卢普2123苦笑了一下，回忆起自己不信权威、不计后果的年轻时代。“我可以告诉你，在2123年，危机已经发生了。”
“已经发生了？”
“印度的小镇克多乌，一夜之间消失了，城市只剩下了平地；声称自己没有进行过时间旅行却来到陌生地方的人与日俱增；有人在海面上看到了一座城市在缓缓下沉……”
“这也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或者时空运输不当的后果，未必是逻辑线淆乱吧？”卢普2108说。
“那么给你看看这个。”卢普2123说，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奇怪的金饰。
“这是什么？”
“西汉饰品。”
“这能说明什么呢？或许它本来就是文物，甚至是仿造的文物。”
“与这个饰品一起出现的是一座贵族豪宅，幸好，里面没有人。我们是不可能到没有接收器的西汉去把一座屋子带来的吧？”
“这实验不该继续下去。”卢普2108说，“我要毁掉这个发射器。”
“我早说它不该进行下去！”卢普2107说，“看来还是要实施我本来的计划。”
“可是这样有用吗？”卢普2105说，“别的逻辑线上，你是怎么行动的呢？你呢？我在多少条逻辑线上杀死了你？”他对卢普2107说，“你又在多少逻辑线上实验了便携式发射器？”他对卢普2108说，“这样看来，逻辑线终将会集，每一条逻辑线都在影响其他的，都会领向这个世界的终点——如果有一个终点的话。”
三个人都沉默了。
“并不是这样的。”卢普2123说，“别忘了，时间时代还没有真正开始。在接收器完成之前，未来只掌握在我手中——我们手中。”
“对啊！看来真要用上这些炸药了！”卢普2107说。
门又敲响了。
四位卢普不约而同地冲向了门洞。
这回门外是一个老人，他说：“放心吧，是我，卢普。”
老人进屋，仿佛带来了漫长岁月里的沧桑。
“我来自2150。”
四个卢普都惶恐地注视着他，静静地理解这个年代的意义。卢普2105想，难道自己有一天也能拥有这样深沉的气度吗？似乎是不可想象的。
“在我的这条逻辑线上，由于来自2123年的建议，TS项目终于没有完成，数据也都毁于我手。我认为自己牺牲了宝贵的年华和名誉，却是值得的。后来我辞职，做了一名物理教授，和家人过着平静的生活。”
卢普2105默默地点点头，他刚才真的有这种想法。辞职、抛开一切、平静的生活……
“后来在2110年3月，S国的TNT实验室宣称他们发现了时空运输的方法。他们的方法和我们的有很多区别，但原理是类似的。都是基于TS理论。唔，我带来了他们的论文，以后有时间你们可以看看。”卢普2150拿出了几张发黄的纸。
卢普2105、2107、2108和2123都吃了一惊。刚才被一种近乎恐慌的情绪支配，竟然都没有想到哪怕自己不完成这个实验，也会有别人完成。
“那么，没有引起混乱？”卢普2123小心翼翼地问。
“开始没有。因为TNT实验室可没有像你那样把实验原理和成果大肆宣扬。”
卢普2108低下了头。
“但是，这样做只是把危机掩盖了、推后了，实际上它并没有消失。由于这项技术没有被广泛应用——或者说滥用，根本没有人全盘考虑过它的后果。我的博士生写过关于‘时空热寂’的论文，丝毫也没有引起注意。
“在这个平行世界里，这项技术最大的用处竟然是‘永生’。看来长生不老对人类的吸引力真是很大，他们管这叫‘生命循环’。这是一项昂贵的技术，能够用得起它的人不多，所以暂时也没有什么问题。
“最终，危机浮出了水面。在几亿人死于莫名灾难之后，联合政府不得不采取了一个措施遏制了灾难，而普通百姓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措施。我之所以得知了内幕，是因为我的一个博士生负责了其中的技术工作。”
“是什么措施呢？”卢普2123问。
“简单地说，就是使得整个地球‘永生’。”
“什么？！”
“无非是‘生命循环’技术的大范围应用。从2151年开始，每个新年开始，去年的状态都会被自动传输到这个时间线上。于是人类社会就在这一年无限地循环下去……”
无限地循环下去。
五个卢普都无言地看着墙上的挂钟。像表针一样，无限地循环下去……
“这是一个矛盾嘛。”卢普2108说，“时空熵在这一过程中不是加剧地增大吗？”
“这就像饮鸩止渴，明知是毒药也得喝了。”卢普2150说。
“那么，真的实现了吗？这个永远的2151年？”卢普2105问。
“不知道。”卢普2150回答，“但是从周全透露给我的情况看，是势在必行。”
“周全？”卢普2123反问，“我记得在我那条逻辑线上，周全就是那个最早提出时空熵的博士生。”
“在我的逻辑线上，他也是，而我是他的导师。这就是时间的网状结构。”
“不说网状、周全了，究竟应该怎么办？”卢普2107说，“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