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司从后面搭上恩嘉的肩头;在湿润的水层之上他感到了自己掌心的热度。
“来,这边。”他说。
他们绕着树走了几百步,找到了一个道路入口,它有一部分被暗绿色的污泥吞没了,从泥沼下面矗立起一段倾斜的长杆,也许曾经是路标或是旗杆,更高的部分都保存得很完好。
两人踏上了那条道路,恩嘉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路面不可思议地又宽又平,脚下感觉很是光滑,修建它的人似乎用了某种清漆来保护木质的路面不受潮气侵蚀,再加上庞大的树冠遮蔽了雨帘,使路的寿命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
“我们……去哪儿?”恩嘉抱着肩膀问,她一直泡在泥水里的双脚在光洁的路面上不安地滑动。
“那儿。”那司伸出手,顺着道路的方向划出一条弧线,沿着树干,一直移向他们的头顶上方。他把这姿势保持了一会儿,等待恩嘉收回目光。
“跟我来。”
于是他们沿着盘旋上升的路向中心地带前进,留下两串残缺的污浊的脚印。两列不到半人高的路灯排列在路旁,间距约有一里左右,居然全部是木质的,形态古朴而又精巧;在一些特别陡峭的地方,有专门修出的台阶。恩嘉惊异地望着这不可思议的工程,然后又用同样惊异的目光望着那司,那司则始终一言不发,埋头领路。
风从这里吹过,将雾气逐一兑浓而后冲淡,道路两旁是不知繁衍了几百年的寄生菌和蕨,不时妖冶地攀爬上灯柱,紫色的藤萝从高处垂荡下来,有些搭在了路面上,仿佛毛茸茸的巨虫在这个寂静得出奇的世界中沉睡。
没有雨,雾气仍旧在皮肤上凝结成水珠,两个人在沉默中走了很远。路开始不断汇聚起来,变得更宽广。现在,转过一个大弯,树干已经很近了,愈发像一座碉堡的墙壁般呈现在眼前,回头望去,一大片盘根错节的根系仍静静地匍匐在脚下的泥沼里,伸展向无穷远。对任何人来说,这一切都如同一个没有尽头的奇异的梦境。
恩嘉仍在琢磨那司手势的含义,很快她便明白了,道路在树干基部并没有中断,而是连接上了几道沿着树干盘旋而上的楼梯,它们都是在树干上直接建造而成的,同样用清漆防腐,并且在外侧加上了栏杆和扶手,路灯则安装在靠近树干的一侧。
走完这些楼梯同样用了很久的时间,他们不得不中途休息了几次。恩嘉精疲力竭,但是她的嘴唇张开着,闪闪发光的眼睛里毫无倦意,向着远处和下面张望着,随着高度的增加,整片阴沉的谷底逐渐被雾气掩盖了,退成一片高低起伏的阴影,似乎很难想象他们是从那令人窒息的地方走上来的。头顶上方,垂荡着一环环须状长藤的树冠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们走到了旋梯的尽头,那里是树杈伸展开的地方,像是一大片平地一样宽阔,在边缘处才有迅速增加的弧度。这片平地****,被一座精美的二层小楼占据着,以及围绕在它周围的庭院。
恩嘉又一次屏住了呼吸,没有什么比这个奇异的地方出现的一座人类的憩所更令人如坠梦中了,它仿佛一座遗忘在丛林里的魔宅,或者仅仅是幻术营造出的蜃楼,那么安逸,静谧,在冷漠的外表下不知隐藏着怎样甜蜜的诱惑。他们像梦游一样向房子走去,在它的门廊前留连。房子也几乎完全是木质结构,但是在工程上的细致程度远不是刚才的道路和楼梯所比得上的,墙壁和窗台贴着具有天然美丽花纹的银桦树皮,琥珀色的漆层光可鉴人,紧闭的门窗厚重结实而不失灵巧。周围的庭院用小径和扶栏优美地分隔开,填充在其间的泥土和地面上的没有什么两样,上面显然曾经绽放过主人精心栽培的花朵,一架秋千静静地憩息在庭院一角,绳索是用古藤拧成的,一些已经萎蔫得辨认不出原色的残叶还在幽暗的光线里颤动。
恩嘉也抖动得和那些残叶一样,周围的雾气比下面稀薄了很多,她的身体逐渐变干,但是依旧是冰冷的。那司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这只是一小部分。”他说。
四周,沿着上升的树枝还有各式各样依据起伏的形态修建出的楼梯和道路,通向更高的地方,通向四面八方,通向无数枝干分叉处的结点。
“这是……”
“这是一座……城……”那司说,“树上的城。”
“到底……有多大……”
“不知道。”
他们一直向上望,望到脖子发酸。氛围寂静得恐怖而又优美,只有风吹过树叶传出的细碎的低语。
“来。”他握了握她的手,“我们继续往上走。”
『城』
内陷的旋梯。
幽暗的洞穴。
垂荡的绳索。
那司启动一座又一座吊桥,穿越在枝干间。繁茂的枝干掩映下,形态各异的建筑物坐落在不同层次的空间里,庭院,长廊,扶梯,屋顶的阁楼和旗杆,没有任何累赘的装饰和雕刻,只是凭借本身完美的构造和工艺便拥有令人如坠梦中的魔力。它们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像一群疲倦的小鸟散落在树丛中,却仿佛可以将居住在这其间的居民的全部生活展现给你看一般。
一座不可思议的树城,一座沉睡中的魔城,然而却是空的。
“一个人都没有。”恩嘉望着那些一尘不染的窗台和门廊,却不敢伸出手去触碰一下。几只暗红的瓦罐被遗忘在窗台上,边缘略有些残破不全,里面盛着深浅不同的,清亮的积水。
他们还在向上走,楼梯没有了,只能利用绳索和吊篮垂直上下,然后手脚并用地在纤细的树干上爬行。周围的建筑物也变得愈加小巧,大都是圆形的单间,有着矮矮的尖顶和向外延伸的,宽大的窗台。
隐隐地重又传来了雨声,那司停下来。
“到了。”
“什么?”
“我们到顶了。”他扶着一簇树枝以保持平衡,小心地站起来,把头伸到枝叶外面去,恩嘉也站了起来。
他们像两只鸟一样身体没在茂密的树丛里,只把脑袋探到整个树冠上面,浓密的雨帘,光亮和流动的空气让人一时无法适应。树冠的顶部像是一片被暗绿色地衣覆盖的,起伏不定的原野,几乎望不到边际。头顶上方,铅灰色的流云从近在咫尺的地方涌过,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翻腾变幻着。
在他们面前是一座小屋,它的上半部分连同窗台露出树冠,窗台如同其他房屋的一样宽大而结实,可以容好几个人坐在上面,两扇窗户在风雨的侵袭中咯吱作响。
“来,窗户没有锁。”那司说。
他们挽着手,小心翼翼地移动过去,像是在齐胸高的灌木丛里跋涉。那司爬上窗台,****推开窗,把恩嘉拉进去。
关上窗,两个人****淌着水站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屋里温暖而宁静的空气被他们所带进来的气息搅乱了,又晃晃悠悠地荡漾着沉淀下来。小屋的陈设很简朴,但是同样整洁清爽。桌,椅,床铺和墙上的木架上都空荡荡的,散发着温暖淡雅的原木光泽。
恩嘉呆呆地望着墙角的床,窗户在她身后不堪重负地呻吟着。
“为什么没上锁?”
“……不知道,只有这么一座,是我无意间发现的。”
“……到底……是谁……”
“……不知道……这就是……我所看到的全部。”那司疲惫地闭上眼睛,这一天实在是太漫长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
『雨夜』
幽暗的夜色弥漫开来,他们两个坐在桌边,不声不响地吃着冰冷的腌豆和咸肉,然后背靠背挤在光秃秃的床上,几乎一夜未眠。
小屋随着树枝在肆虐的风雨声中有韵律地颠簸着,恩嘉睁大眼睛凝视着黑暗,身体蜷成一团。冰冷的指尖沿着墙根缓缓滑动,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她把它掂到眼前,用手指轻轻搓动着。
是一片洁白的羽毛。
“我想……”
“嗯?”
“他们……走了……”
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她的声音像一线幽蓝的轻烟,袅袅上升,然后盘旋游荡在空气里。
“去了……没有雨的地方。”
『少女』
阳光照进窗口,铺洒在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