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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宫斗的危难,将一个个潜在的谋逆者铲除殆尽,并最终将在心底痛恨着的赵氏连根拔起,雪了当年被逼之恨。
将赵皇后赐死的那一夜,他仰望夜空,清娘,你看到了吗?拆散我们的人,我终将她除掉了,为什么,你要那样决然离我而去?为什么不再给我一次机会?
赵氏已除,内政渐稳,他却愈发觉得孤单与寂寞,后宫妃嫔,皇子公主,都是带着谄媚的笑望着他,虽然都是他的亲人,却无一人似她那般真心待他,再无一人,带给他如那段岁月的快乐与幸福。他也日渐感觉到自己正在老去,慕藩未撤,继承人一事也犹豫不决,外忧西狄未除,他感觉有些厌烦和疲倦,这个宝座坐得这般的累而无趣,当初,为什么要放弃那么美好的东西来换取这个宝座呢?
可再烦再累,他还得撑下去,自己总不能拱手将这片江山让给别人,也不能在晚年再遭受政变与宫斗,他冷眼看着慕藩与西狄决战,冷眼看着辰儿费尽心机谋取那个太子之位。午夜梦回,他也时时在想,若是时光倒流,岁月重来,自己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皇陵建成的那日,他站在紫极门前,忽然发现,原来人死后,不管贵为帝王,还是贱如草民,再无分别,都是躺在冰冷的地下,占着那小小的一方土地。
他也忽然很羡慕那些平民百姓,恩爱夫妻,死了之后还可同葬一穴,永世相伴,自己死后,会有谁相伴呢?在他心目中,她才是自己的结发妻子,是真正愿意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可是却尸骨无存。自己生前寂寞,死后也是孤家寡人,难道这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吗?
直至那日,看到辰儿握着的那半方玉佩,问清一切来龙去脉,他才知,她竟得逃大难,她当年是如何活下来的,后来又去了哪里,嫁给了怎样的一个人?她现在是真的死了还是依然活着?她的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慕少颜军中呢?
四五、夜会
蓝徽容的歌声袅袅散去,皇帝仍负手而立,目光悠远,整个人如痴呆了一般,默然无语。良久,他方轻叹一声,转过身来,凝望着蓝徽容,和声道:“只要你嫁给辰儿,以后将会是这东朝帝国的皇后,你还不愿意吗?”
蓝徽容直视皇帝面容,轻声道:“皇上,也许皇后这个位子是世间许多女子向往和追求的,但绝不是容儿所想要的。”
皇帝看着她面上坚定之意,忽然想起清娘跳落悬崖前那冷冷的一眼,这个孩子相貌只有三四分象她的母亲,但骨子里的那份刚强、性格中的那份倔强却与她母亲如出一辙。
她与她的母亲,竟都是这般不屑于这个皇后之位,自己辛苦谋来的万里江山,在她们眼中都如粪土一般,皇帝忽然有些愤恨不平,缓缓逼近两步,凌厉威严的眼神直逼向蓝徽容:“朕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就这般不领情?!”
他这两步逼来,蓝徽容顿觉如同巨浪涛天,狂风扑面,浩浩荡荡,沛然无匹。她早知皇帝武功傲视宇内,却也只是听说,这一刻,亲自感受到他的内力如同无边无际的巨网,将自己牢牢的罩住,毫无逃脱的可能,才知自己的武功与他相差太远,就是慕王爷和莫爷爷,只怕也不及他。她索性放开心神,不去与这巨浪抗争,豁了出去,话语平静无波,却直刺皇帝心窝:“皇上,容儿敢问您,不问过我的心意,强行赐婚,逼我上京,现又扣我蓝氏族人,这就是为我好吗?!皇上赐恩于人,就从不管那人是否愿意接受这恩赐吗?!”
“皇上赐恩于人,就从不管那人是否愿意接受这恩赐吗?!”
蓝徽容这句话说得并不重,但皇帝却感觉如同有把尖刀直刺心窝,他威严的面容渐渐有些失色,罩住蓝徽容的内力也为之一松。
那一年,她目光空洞绝望,看着那碗堕胎药,凄厉的声音令他心惊胆颤:“多谢你的恩赐啊!”那一夜,他亲手废掉她的武功时,她疼得在他怀中剧烈颤栗,面上却只是冷冷笑着:“多谢你的恩赐!”
一直以来,他有着显赫的身份,卓绝的武功,惊世的才华,他傲视群雄,睥睨天下,除却她,除却叶天羽,再无一人能入他眼,他行事做人,只问己心,从不去管他人如何想,可今日被蓝徽容这样一问,他隐隐觉得,原来自己认为对的,并不一定就是对的。
湖风依依吹拂,二人一片长久的沉默,一只白鹭从湖边掠过,皇帝袖中忽然发出一道劲气,倏然不见,白鹭哀鸣一声,落于湖面,扑腾挣扎几下,垂头倒于水波之上。
蓝徽容有些不忍,可也知此刻不可示弱,淡然一笑:“皇上好内力!”
皇帝盯着她看了一阵,仰头大笑:“有趣,有趣!朕可是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容儿,你就进宫陪陪朕吧,嫁不嫁辰儿,朕给你一段时间考虑!”
蓝徽容心念急转,微笑道:“那还请皇上放了我的族人吧,容儿愿意进宫陪伴皇上。”皇帝呵呵一笑:“朕看你的族人住在那里倒是挺惬意的,只怕,你现在想让他们回容州,他们还不一定愿意回去。”说着向林边走去。
蓝徽容跟在他身后,想起蓝家众人谄媚之相,略觉烦心,忍不住轻声念了一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皇帝大笑着道:“朕倒是知道,这鱼嘛,只要有饵,是一定会来上钩的!”“皇上错了。”蓝徽容微笑道。
“我?!”皇帝立住脚步,转过头来,颇觉有趣:“朕倒想听听,朕错在何处?”蓝徽容经过前面一番试探,心中有了计较,面上露出怅然思念的神情:“母亲曾和容儿说过,鱼儿纵是会被鱼饵所诱,但只有水,才是它存活的根本,为了饵,而离开水,鱼儿必会丧命。就象人,为了一时之利,而放弃根本的恩情道义,迟早会自食恶果,遭到天谴的。”说到最后一句,她缓缓而又有力地念出‘天谴’二字。
皇帝双手微抖,蓝徽容这话直击他心灵最脆弱的一处,更何况这话,又是由清娘所说。他年轻时,从不相信违背誓言必遭天谴之类可笑荒唐的话,可年纪越大,在这孤独的皇位上坐得越久,长夜寂廖时,凝望自己那双沾满血腥的手,他竟越来越有一种恐惧,害怕自己会受天谴。他梦中时常出现清娘跳落悬崖前那冷冷的一眼,那冷冷的一句‘你会遭天谴的’,惊醒后,纵是内功精深如他,也要冒出一身大汗。
所以,在得知清娘还有个女儿后,他就想着要让她做太子妃,隐隐地,他也觉得这是在赎自己的罪孽,只是知道慕少颜可能不会放人,而清娘的女儿只怕也视自己为仇,所以才让辰儿施计强行将她带回京城。
未料她竟借死脱身而去,他心中有许多疑问未解,自是不甘心,寻到蓝氏一族,终将这孩子逼上京城,站在自己的面前,可这一刻,他又发觉,这孩子竟比当年的清娘还要难以收服。片刻的沉默之后,皇帝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有着一种寂寞高手寻到堪与自己过招的敌手的喜悦。
他不再说话,笑容满面,带着蓝徽容走到林边,简璟辰迎了上来:“父皇,容儿说了什么,让您这么开心,让儿臣也乐一乐。”
“你们兄弟几个,二十多年都没让朕这么开心过。”皇帝瞥了他一眼:“听说你在王府内为容儿准备好了住处?”
“是,父皇,儿臣按正妃之制安排好了。”简璟辰看了一眼漠然的蓝徽容:“儿臣想着,容儿与儿臣之间似有些误会,就近住着,也好让容儿了解儿臣,消除误会。”
皇帝淡淡道:“不必了,容儿入宫陪朕,按公主礼制,住在嘉福宫。”
简璟辰一愣,皇帝已拂袖而去,蓝徽容也不看向他,跟了上去,简璟辰凝望着二人的背影,袖中十指隐隐作响。
京城城西有座归鹤桥,沿归鹤桥南面而行是有名的‘美人巷’,顾名思义,这里便是年轻子弟们寻欢作乐的冶游之所。
这夜月挂高楼,美人巷朱楼高阁,暗香浮动,浮光虚粉,迎来送往。
一片叽喳欢笑声中,一人踉跄着从‘玉媚楼’中步出,眼见他就要跌倒在地,门口的老鸨龟奴忙上前将他扶住:“侯爷!”
慕世琮醉眼朦胧,将老鸨龟奴的手甩开,早有随从过来,将他扶上马车,轻喝声中,马车消失在巷口。
玉媚楼门口,人来人往,喧嚣热闹,众人自是将这一幕收在眼内。
“唉,小侯爷成了质子后,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啊,京城现在谁不知道他夜夜泡在这玉媚楼,什么文才武功,孤标绝世,都是过去的事喽!”
“看小侯爷这个颓废样,皇上是不是真的要撤藩了?”一人压低声音道。“嘘,莫谈国事,还是快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