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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间,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夫人,穿着碎花旗袍,花白的头发梳得是一丝不苟,服服帖帖到了极点。
她坐在病床前的一张凳子上,手上还拄着一根鹰头拐杖,面容不怒而威,她是习染的祖母,今年八十八了,老人家还是很有气势,十分慑人。
病房的外间,聚拢着好些人,都是习染的亲属,比如她的父母,她的大哥,她的大嫂,她的舅舅,她的阿姨。
她的堂妹堂哥堂弟堂叔之类的,都还不在其中,就这些人,已经挤满了半个外间。
他们并没有集聚一堂商讨如何讨伐韩子初,而是面色严肃地端坐着。
陆晋鉨跟以然出现在外间门口的时候,这帮人的眼神立刻“嗖”的一下如冷箭一般朝着他们射过来。
饶是以然已经做足了准备,还是浑身不自在,感觉被扎了无数个洞出来。
以然心一沉,她以为病房里没有这么多人,没想到习染的亲戚到了这么多。
“晋鉨,你来了。”
一个长相肖似陆晋鉨,大概三十五岁上下的男子颀长的身子站了起来,朝着陆晋鉨走来,他极有眼色地忽略了以然的存在。
“大哥。”
陆晋鉨恭敬地喊了一声,“小染怎么样了?”
紧接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站了起来,威严十足,气势凌厉,“爸。”
陆晋鉨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轻轻地喊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当他的视线转到他身边的那个人身上,倒是唇角微微往上扬了半分,“妈。”
这种情况,亲人相见,寒暄都成了多余。
以然随着他的喊声转了过去,她跟着喊了,“伯父伯母。”声音带了几分清冷,还是一贯待人的那种态度。
陆母保养得还不错,打扮也是贵妇人形象,陆父穿着唐装,陆母是一袭改良过的老式旗袍,纹路并不精致,倒是却瞧得出来是纯手工缝制的,布料的质地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上乘。
她能够瞧得出来陆晋鉨跟家人的关系有些别扭,习染曾经提过家人给他定了娃娃亲,他气急离家出走,在外创业,成年以后,也就没有回过家了。
这应该是许多年后,他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亲友至亲了,略显尴尬。
陆晋鉨的父母也自然而然跟他大哥保持了基本的腔调,无视了以然的存在,视她为空气。
目光落在陆晋鉨身上,不一,他父亲是恨铁不成钢,他母亲倒是有了半分的软化,可并没有过分流露出惊喜来。
这家人的相处方式,也极为怪异。
而且,在他们身上,以然并没有瞧到有陆晋鉨半分的优雅,足见陆晋鉨的优雅,并不是从自家人身上熏陶出来的。
“你舍得回来了?”
陆父浑厚宏亮的声音,如宝剑出鞘,削得整个房间都噤若寒蝉,“如果你妹妹没发生意外,估计我们纡尊降贵也请不到你这座大驾回来。”
陆母只是微微垂下头,不声不响,瞧得出来陆母在陆家的地位并不高。
陆晋鉨眼一眯,眼中掠过一丝被伤害的光芒,很快却化成了无动于衷的冷静,以然却敏锐地觉察到了,甚至起了几分怜惜之意。
陆家人对陆晋鉨的态度算是冷漠,严厉,以然不禁联想到自个儿,在那个家,也是无人心疼。
难怪陆晋鉨下定决心跟家里人撕破脸,跑出来自力更生,这样的家族,太过压抑了。
“小染在里面,你快进去吧,”陆晋鉨的大哥出来解围,随后复杂地看了陆晋鉨一眼,“奶奶也在里头,奶奶这些年身子骨愈发不好了,还有高血压,你说话小心点,奶奶说什么你应下来就是了。”
陆晋鉨二话不说、举足跨了进去。
以然正要跟着入内,却被陆晋鉨的大哥给阻拦住了,他脸上透着礼貌性的疏离,声音不高不低,“这位小姐,你不能进去。”
正文 第六十章 陆晋鉨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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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然微微停下脚步扭头看他,陆晋鉨的大哥陆锦文眼神闪了闪,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里间只有我们陆家嫡亲的一脉才能踏入。”
哪怕陆习染的舅舅阿姨都不能跨入,言下之意,陆锦文明显是话中有话,阻止以然的入内。
以然有些不悦地蹙起眉头来,或许是真的,曾听习染提过陆家的族规家训多的很,陆晋鉨就是受不了家里的繁文缛节才毅然离家出走。
她只是想要看看习染当前的状况而已,没想到这帮人摆明了为难自己。
以然肚子里酝酿了下,正准备出声,没想到陆晋鉨去而复返,回来一把捉住她的手,一抹温热在这个时候裹了上来,让她在这一屋子如狼似虎的眼神下松了一口气,明显安心下来不少。
“老婆,你怎么还傻站着,进来。”
他捉住她的手,就往里头走去,还当着这帮人的面旁若无人地伸手宠溺地刮了下她秀气的鼻尖,还无视了不少人一脸嗔目结舌的表情。
以然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这帮人想必是被陆晋鉨“老婆”两个字给吓傻了,连他的大哥都不例外。
以然趁着这个间隙就要拔腿入内,没料到陆锦文又故技重施,这人反应是比一般人迅速,出手也来得快,以然不得不佩服他。
“晋鉨,你刚才说什么?”
陆锦文不由狠狠地剜了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一眼,娶了个女人也不跟家里人说一声,家里人是绝对不会同意他的自作主张的,也不会承认这个女人入陆家的门。
陆家人的婚姻一向奉行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非是小辈们你情我愿。
“没说什么。”
陆晋鉨摆明了是跟他大哥打马虎眼,语气颇为冷淡。
“这个女人,不能进去。”
陆锦文眼疾手快,脸色变得极快,面色阴沉,以然一时分不清他是否是真的恼羞成怒了。
陆晋鉨浓黑的剑眉跳动了起来,往上一挑,“为什么?”
这下还没轮到陆锦文出声,一旁冷眼旁观的陆父陆振涛已经开了尊口,“这个女人没有经过我们的承认,不配入内。琼琳才是你的未婚妻,我们承认的是琼琳,而非是这个女人。”
陆晋鉨一脸的似笑非笑,“爸,琼琳是你们强塞给我的,你们承认我没承认,你要是真喜欢她,那就干脆把她娶回家当小老婆好了,当然前提是我妈不介意。不过我想我妈应该会介意的,你在外面养女人也就算了,搬回家养难保不会把家里闹得硝烟四起。”
陆晋鉨的口吻陡然变得轻佻了起来,以然怔了怔,没料到陆晋鉨这般不给他父亲面子,在众人面前给他难堪。
她本能地望向陆父,陆父脸上表情气得狰狞,而他身边的陆母也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脸色涨得通红。
陆锦文的脸色,更加的耐人寻味,并没有生气,也并没有被激怒,而像是有几分欣赏。
至于其他人,以然也分不清他们具体是谁,看热闹的成分居多。
看来这家人,也并不团结一致,也很乱。
陆父口中的琼琳应该就是陆晋鉨的未婚妻了,家里人给他钦定的,不过以然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对上年纪相仿的号,想必今日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真在这里,如果看到陆晋鉨如此维护自己,八成也跳出来指着自己破口大骂了,当然也许人家修养也当真的好,将这股愤懑给咽下去,指望长辈出面给她说法。
陆振涛半晌指着儿子气得手指都颤抖了起来,“你这个不孝子。”
他在外头养女人,人尽皆知,可是没人敢说他半句不是,妻子长期在自己的镇压之下,不会反过头来跟自己较真,她没那个胆量。
连自己的老母亲都没说半个不是,没料到自家儿子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把他的丑事都抖落了出来。
陆家的男人在外头养女人,早就屡见不鲜了,这屋子里的,哪个外头没有个小三、小四的,家花再鲜艳,也抵不过外头的新鲜诱惑。
他的大儿子早已娶妻,外头也有人,这他这个当老子也从来不会因此斥责他半句,若是哪个男人正规正矩地只单手着妻子,那背地里定要遭人嘲笑,种不够长。
他陆振涛对此向来问心无愧,可被自家儿子拿出来说,这就分明是砸他的老脸,长不了威风。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自命清高,可背地里什么龌龊的事情都给做了。我今天是回来看小染,而不是回来听你们三堂会审。”
他早就看不惯自己父亲的作风了,陆氏家族一向自以为傲,封闭了起来,不喜跟外界接触,可是只有从小在那长大的陆晋鉨才明白那里是一块肮脏到污秽的地盘。
他几乎被压得透不过气来,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喘息才从哪里逃出来。
当然,若是他们不为难自己,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