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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死了一年半了。一年半,漫长而又痛苦的日子,分不清早晚、辨不明昼夜,每天都活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每天都做着同一件事情,慢慢地她学会了习惯和接受,知道怎么融入漆黑无边的深渊,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她忘记自己的模样,忘记自己的过去,曾经那个纯真无邪的少女已被埋入黄土,只留下啃心噬骨的仇恨。
达依转身脱下衣衫,小心翼翼地摸着浴桶慢慢爬进去,浴水有股怪怪的药味,第一次闻到的时候差点呕吐,但崔娘说这水能去毒养颜,她就硬撑着忍了下来。崔娘就是救她命的女人,一个迷一样的女人,她从不提及自己的事情,每天服侍达依吃住就像亲娘一般,可有时却凶神恶煞,挥着藤条般的东西不停抽打她。
“起来!从地上给我起来!亏你生得副好皮囊,肚子里全是草!”
达依练舞摔倒,她就喜欢这样骂,一边骂一边打,直到达依爬起来为止;练琴的时候也是如此,弹错一根弦,尖针似地东西就狠狠扎了上来,直到达依记住为止。渐渐地,达依挨打挨骂的次数少了,崔娘便开始教她棋谱,每一招每一步都必须死死记在脑子里,背不出记不得又是一顿毒打,既便如此,达依一点也不恨她,她心里明白若要报仇这些远远不够,因为崔娘说过等学会之后,她会教更多东西,书上学不到的东西。后来,崔娘教她怎么喝酒,怎么勾引男人,还教她怎么去杀人。
“聪明的女人不用费力就能得天下。”
这是崔娘常说的话,崔娘说过女人的美色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用得好便能让那些臭男人俯首听命,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只要能说能唱能笑就足够了。
“依儿,洗好了吗?”
不远处传来崔娘的轻唤,听到这温柔无比的嗲音,达依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她收回思绪起身擦干身子,然后摸着墙慢慢走了出去,刚踏出门口,一双纤细的素手就扶住了她。
“好些了吗?”崔娘问道,达依凝着前方微微点头。崔娘拉开她的衣衫,仔细地看了一遍。
“皮都脱得差不多了,再泡几日就好。”说着,便帮她穿上。
“崔娘,还要练什么?”
达依问道,崔娘携起她的手将她引到桌边坐下。
“今天什么也不练。”
达依心里生疑,侧过耳朵屏气聆听,一股墨香悠然而来,紧接着是轻轻的研墨声。
“把上衫都脱了。”崔娘严声命道,达依乖乖地脱掉外衫,然后解下了肚兜。一只冰冷的手在她赤裸的胸口处游移,不知道想要做什么,暧昧的轻抚触动了埋藏深处的记忆,硬是要遗忘的东西在此刻变得越来越清晰,她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
“你要好好记住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说的话全是骗人的,明白了吗?”
“明白。”
达依从齿缝中逼出这两个字,没过多久,她感觉到一丝冰凉的软物触在胸口上,然后慢慢往周围沿伸,点、提、勾好似用笔在她身体上作画。
“崔娘,你在画什么?”
“牡丹。”
柔软的笔触仍在她身上游走,达依不解地蹙起眉,静静地等着崔娘画完。这幅牡丹图画得很大,几乎占满半侧身体,隐隐地还有些刺痛。
“好了。”
画完之后,崔娘朝她胸口轻轻吹气,达依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崔娘,好痒。”
“忍忍,马上就好。”
“崔娘,你画这个做什么?”
达依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崔娘呵呵轻笑几声,伸出细长的手指沿着娇艳欲滴的牡丹图勾了一圈。
“这牡丹上的朱色是用守宫制成,在青楼里有了这朵牡丹女人便值钱了。呵呵!男人会骗人,我们女人也会骗人。”
达依垂下眼眸缄口不语,心里明白崔娘的意思,也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
“从今往后你便是‘百花深处’的妓子,你要杀的人是玄粼国的王皇后,是她杀了你的爹娘,灭了柳家三百余口,是她把你从将门之后变成一个废人!”
崔娘说得字字血泪,发颤的声音并没掩住呜咽。达依表情木讷,不明白后半句的意思。崔娘从她脸上捕捉到了困惑,轻抹眼角溢出的泪水,凄声道:
“十几年前,玄粼国柳逸大将军因通敌之罪满门抄斩,临死前,他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和武功秘笈托付给手下两个丫鬟,其中一个带着小娃远走他乡,还有一个留在了玄粼国,没想到十几年后走漏了风声,又有一门惨遭杀害,只留下一个风华正茂的姑娘……”
说到这儿达依明白了,她没有流泪也没有气愤只是平静地凝望着,无神的眼眸依旧清澈,却比那闪着血光的刀锋还要可怕。
“崔娘,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达依眼睛一弯,轻言笑问。崔娘深吸了一口气。
“明天,明天我们就走。”
**************
玄粼国的雪都中有片湖泊,每逢下雪湖面上会结层薄冰,远望如同一面美丽的明镜。相传,天上的月神在梳妆时不小心打翻铜镜,那面铜镜便掉落到玄粼国成了异常清澈的雪镜湖。一入夜,雪镜湖上尽是艳光四射的花舫,火红花灯在船头随风晃动,姑娘们的嬉笑透过雕花窗格悄悄飘散四处,虽说春寒料峭,但寻香的文人骚客依旧不少。
雪都有两个出了名的青楼,百花深处和醉红院,这两个地方不是有钱就能进的,里面的姑娘也不是花船上庸脂俗粉能比的,进去喝一杯就得花上几两银子,若再请姑娘唱个曲什么的,银子还得往上翻几翻。
据说百花深处的老鸨崔娘是个厉害人物,以前靠着十两银子包下一条小花舫,做了几年后就买下湖边一座宅院把它改成青楼,如今那座邻水而建的宅院俨然成了烟花宝地,皇孙公子络绎不绝。可论资历醉红院开得最久,没料百花深处一来就抢掉大半生意,醉红院的琴姨看到崔娘是分外眼红,恨不得放把火把她的鸡窝烧了,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惹,其中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华灯初上,花花绿绿的船舫如往常一样,亮起红灯笼迎接贵客临门,今晚百花深处也挂上了红灯笼,就是因为这一盏灯笼,门前是车水马龙,水泄不通。院内彩灯高挂红光满天,热闹得如同过节一般。崔娘特意穿上百鸟羽花袄,戴上点翠花钗出门迎贵客,虽说不比年轻貌美的姑娘,但仍是娇媚动人风韵犹存。
底楼大堂和二楼都座无虚席,有些人来晚了索性拿张椅子往角落里一坐,大堂门口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个个伸长了脖子准备看新姑娘,早就听说今天登台的姑娘是赛花魁的,都忍不住想先睹为快。
达依坐在镜边聆听楼下的喧闹声,美艳脱俗的脸庞在晃动的烛影下忽明忽暗,没有悲伤难过也没有紧张害怕,只剩一脸漠然。崔娘说青楼里的姑娘都要有个艺名,便给她取了蝶依两字。蝶依蝶依,彩蝶衣衣,还算是个好名字,有了这个名字,她就以新的身份活下去——一个青楼艺妓。
片刻,一个十五六岁的丫环捧着衣裳走进门,她名叫菡萏,很小的时候被崔娘买来了,女红梳妆样样精通,人也灵机,崔娘就安排她贴身伺候着。菡萏初见蝶依时吓了一跳,不过见她温柔细腻很好相处,便渐渐放下心来。
菡萏手脚利索地拿起绣满金色花纹的红裙替蝶依换上,火红的舞裙上半身是半截裹胸,滚边处缀着一簇簇流苏,下半身则是大摆长裙,腰际这儿还系着一串小铃铛,而中间空荡荡的没有遮掩。
换好衣衫后,菡萏又连忙替她打扮,她先是辫了两股麻花辫子,然后在两侧耳边各盘出一个发髻并裹了一圈金边上去,紧接着找出两只蝴蝶簪插到了发髻上。待发髻梳好后,便在蝶依脸上施层薄薄的珍珠粉,接着轻描柳眉、扫上飞霞、点上额钿,顿时增色百倍。
“小姐你看好看吗?”菡萏傻呵呵地笑问。
蝶依垂下眼眸,淡然一笑。
“我看不到。”
菡萏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吐了吐舌头,重重地拍下脑门。
“呀,我真是笨!又说错话了……”
话还没说完,崔娘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磨蹭好了吗?”
“好了,正准备出去呢。”菡萏说道。
崔娘看蝶依后面露喜色很是满意,然后掏出一块红色面纱遮住她的脸。
“送小姐过去,别让客们人等急了。”
“嗯,好!”菡萏点点头,接着就小心翼翼地扶住蝶衣离开后院,无尽的喧闹越演越烈,很快就将那两人的脚步声淹没。
“怎么还没出来。”
“就是,都快半个时辰了,再不来我们就走了”
……
百花深处的大堂里喧闹不休,有人已经不耐烦地叫嚷起来,春江花月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