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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并不遥远-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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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自己也拿起筷子,夹起一粒圆子慢慢地吃起来。
圆子嚼在嘴里,柔软而细腻,带着甜甜的味道。白晓梅吃了一粒,立即又夹起一粒送到嘴里。她一边嚼一边说:“你们先吃吧。我给成宝送去。”说完,端起一碗圆子走出门,向宿舍走去。
白晓梅走到半路,电灯突然亮起来。从家家户户的窗口、门口,投出一片片淡淡的光亮,而且,在各个路口或拐弯的地方,也都有路灯照耀着,使得灰蒙蒙的村子明亮了许多,连路也显得好走了。
白晓梅来到宿舍前,只见走廊上的那盏当作路灯的灯泡正亮着,可所有的房间都是黑乎乎的没开灯。这不由使她有点纳闷。因为,虽然现在真正住在宿舍的知青没剩几个,游清池上个月招工进了县农械厂,马聪明办了“病退”,刚刚回城没几天,其它的人要么就没来,有来的又几乎都回家过冬至了。可侯成宝没回去,他这时应该在这里,怎么他的房间也暗着呢?
“成宝。”白晓梅喊了一声,可是没有听到回答。她走上走廊,来到侯成宝房门前,见门开着,便伸手在门边扯了下开关拉线,“啪”的一声,挂在屋里的电灯顿时亮了。只见侯成宝呆呆地坐在竹床上,眼睛茫然地望着她。
“怎么不开灯?”白晓梅有点责怪地说。她把那碗圆子放在桌上,对着侯成宝说:“快吃吧,趁热。”
为什么不开灯呢?白晓梅的问话只不过是不经意的说说而已,可却在侯成宝的脑子里久久盘旋。是因为太黑暗了,所以要开灯吗?开灯不就是为了看见吗?可看得见吃不着的,那还不如不见为好。对,不见为好。“不见为好。”他脱口而出,那声音似乎带着极度的怨恶,好像眼前摆着的不是一碗圆子,而是一条盘缠的蛇。
“你说什么?”白晓梅听了侯成宝的话,不由心里一阵凄凉。她知道侯成宝的情绪还没稳定,自从早上他的癫痫发作到这时,他的意识一直处于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的状态。
“我说什么?我没说什么。”侯成宝像是刚从梦中醒过来似的,对刚过去的事什么也想不起来。
“没说什么就好,快吃圆子吧。”白晓梅见侯成宝的神志好些,便不再去追问,只是像劝孩子似的催着,“你到这里坐着吃,很甜很好吃的。”
侯成宝揉了揉眼睛,顺从地从竹床上下来,坐到桌边的椅子上,拿起筷子,夹起圆子就吃。“好吃,好吃。”他一边咀嚼着一边说,脸上现出一种专注与满足。
白晓梅看着侯成宝那不停嚼动的嘴,听着那偶尔从嘴里发出的轻轻地咂舌声,心里稍稍地安定下来了。
原来,自从侯成宝第一次在稻田里晕倒以后,时隔不久,他又一次晕倒在地里,而且症状几乎一模一样。这引起大家的注意与猜疑。如果第一次晕倒是中署,也许还说得过去,因为那天的太阳还是有点辣。但第二次的晕倒无论如何与中暑挂不上,因为那天是阴天,而且他只走到地里就栽倒了,显然也不是劳累所至。那么究竟是什么病呢?难道是“羊湿疯”不成?“羊湿疯”就是癫痫,是一种几乎不可根治的病,而且发作之前毫无先兆,说倒就倒。如果独自一人外出,那么,江河沟渠,甚至田里的水洼,都会对他的生命构成威胁,因为万一正好倒在水里,那就完了。
后来,侯成宝又接连晕倒几次,不得不送他回城检查治疗。一查果然是癫痫,系毒蛇咬伤的后遗症。尽管一般人被毒蛇咬伤,治好以后都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发生癫痫的可能性更是非常非常的罕见,可就是这非常非常罕见的机率,却硬是被侯成宝撞上了。这使他感到痛心疾首,万念俱灰。什么招工,什么恋爱,什么未来,统统成了泡影,再也没有任何一件东西能唤起他对生活的热情。如果不是大家对他的关心与照顾,他也许连活下去的欲望都快没有了。
侯成宝把一大碗的圆子吃完了。他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精神也好多了。他抬起头,见白晓梅正看着他,不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都吃光了,那你……”
“我已经有吃点了。”白晓梅微微一笑,以示不必介意。她站起来,拿起碗筷,扭头提醒侯成宝:“你的药等一下就可以吃。”
“好的。”侯成宝点了点头,有点感激地说。
白晓梅又看了一下侯成宝,觉得放心了,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老柳,走吧。”吴莲英走到柳咏章住处的窗前,见里面还亮着灯,便大声喊。
“好的,就走。”柳咏章在屋里应了声。随即电灯熄灭了,他披着件大衣,拿着手电筒走出门来,与吴莲英一起,顺着路慢慢走去。
“真快,一转眼,冬至到了,马上又是元旦,又要过春节了。”吴莲英一边走,一边感慨地说。
“是呀,时间过得真快。今天你不说,我还几乎忘了是冬至。”柳咏章也深有同感地说。因为在这几年里,冬至的概念在他的意识里已经变得模糊了。在干校的那几年,别说冬至,就是春节,不也一个样?但是今天,当吴莲英告诉他,晚上到白晓梅家里吃圆子,他才突然感到,那甜甜的圆子竟然是与他久违多年了。当然,要是在平时,一碗圆子对他来讲,是没有多大的诱惑力的。可在这里,在这时,那圆子分明是一种象征,散发着一种人间的温情。所以,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晚上到白晓梅那里去。另外,还有一件让他挂心的事,那就是侯成宝今天又晕倒了,这是张金发下午来大队时说的,这就使得他今晚非得走一趟不可了。
“你这几年的冬至都没回家?”柳咏章侧过头问吴莲英。
“没有。学校没放假,怎么回去?”吴莲英用一种略略遗憾的口气说,“不过,圆子倒是没少吃,晓梅家年年都有做,我们都到她那里吃。”说完这些话,她才感到心里轻松了些,似乎是得到了补偿。
“这么说,我可也是搭上边了。不然,还真不知今年的圆子是什么滋味的。”
柳咏章有点风趣地说。
“那你年年来,保证能吃到。”吴莲英明快而肯定地说。
“那可好。以后的冬至我可要记牢点。”柳咏章的声音里流出一种情不自禁的愉悦。
“可是,你也只能再吃一次吧。”吴莲英显得有点惋惜地说。稍顿,又说:“而我,却不知要吃到什么时候?”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很随意,可那话里分明又包含着对自己的前途未卜所产生的一种失落与无奈。
“这话……怎么讲?”柳咏章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睛看着吴莲英,只感到黑暗中她的身影在晃动着。
吴莲英没有马上回答。她默默地走了一会才说:“你有期限。我没有。”
柳咏章感到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一阵沉闷。是的,他有期限,两年以后,他也许会永远地离开这里,可知青们两年后也能离开这里吗?尽管他的使命是做知青的安定工作,鼓励知青安心农村,扎根农村。可是,他所看到的现状,已经使他对这一政策的认识从怀疑走向动摇,又从动摇走向抵触,当然,在公开的场合,是不允许有这种思想流露的,这会遭致不测。但是,在他力所能及的时候,他是非常愿意地帮助知青们想方设法离开此地的。只是,条件的限制不可任其随心所欲,只能慢慢寻找机会,而机会又是那么的难得,那么的不可捉摸。所以,吴莲英的“期限”论,使他突然感到一种紧迫,一种重负。他必须在有限的期限里做出尽可能多的事,才不至于虚度此行。
“期限是没有谁划定的,但机会还是有的。这包含很多因素,问题是如何把握时机。这并不是说一定要走歪门斜道,而是要利用一切可能的条件。马聪明就是一个例子。虽然我不是医生,但肺结核病人我见过,当年在干校与我同住的一个干部就是得这种病死的。”柳咏章口气有点沉重地说。
“那聪明……?”吴莲英听了,不由为马聪明担起心来。
“他死不了。再说,现在医疗水平提高,怕什么?而他只要一回城,我相信什么病都没有了。”柳咏章爽朗一笑,并暗暗有所指,马聪明的病是假的,这事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他的,“那天,他把证明,病退表拿来让我签意见的时候,我一下就签给他‘同意病退’,他高兴得连话都讲不出来。所以说,他这件事办得还是成功的。”他像在讲一件有趣的事似的,有声有色地说。
吴莲英听了,心也安下来。她从柳咏章的话里明白了,马聪明是上演了一幕胜利大逃亡。只是,如果这一幕让她去重演,她自认是演不出来的。但由此,她却想起侯成宝,侯成宝的处境实在是令人担忧的,便问:“那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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