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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聪明把东西都整理好了,便拿了条毛巾,也走了出去。他要到江边把身子洗一洗,因为浑身粘糊糊的实在不好受。他走到侯成宝与游清池住的那间宿舍门口,见门没有锁,便推了一下。门虚掩着,被轻轻一推就开了,只见侯成宝一个人正坐在竹床上,双手抱膝,眼睛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墙壁,并没有因为门被打开而有反应。
“成宝。”马聪明叫了一声,走了过去。
“谁?”侯成宝身子微微一震,仿佛刚从梦境中被惊醒过来似的。他抬眼看着马聪明,好一阵才像想起似的,说:“噢,是你来了。”
“刚到。”马聪明回答说。他仔细地端详着侯成宝,只见侯成宝那长得很长了的头发像堆乱草似地盖在头顶上,使得本来瘦削的脸显得更为狭小,脸色一片腊黄,嘴唇暗紫而干燥,眼眶微陷,两只眼珠无神而暗淡,缩着脖子偻着身子,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往日的机灵与风趣荡然无存。
“你……近来好点吗?”马聪明只觉得心里一阵凄楚,俟着侯成宝坐了来。
“总觉得头有点晕,想睡又睡不着。”侯成宝淡淡地说。
“那你有没有吃点药?”马聪明接着问。
“吃了。是合作医疗那里拿了点镇静药,但并不大管用。”侯成宝忧伤地说。
马聪明知道,从大队的合作医疗室里是拿不到什么好药的,真正的想要治好较严重点的病,还得靠自己掏钱去买药。可是,没有钱,也就只好将就了。再说,在这个地方,除了合作医疗室,还有什么地方能拿免费的药?他转了话题,说:“你家里寄十元钱给你,我去给你拿来。”说着,起身就要走。
侯成宝一把拉住马聪明,说:“别急,坐嘛,又不是现在马上要用。”
马聪明重新坐下来:“你最近有出工?”他握着侯成宝那瘦削的手问。
“有,反正呆着也没意思。只是今天早上头晕得历害,还有点痛,所以没去。”
侯成宝回答说。
“其实,应该回去检查一下。如果是小问题,那就慢慢来;如果是真问题,另做打算。市‘知青办’最近要办理一批病残知青回城,条件放得比较宽。以你这种情况,可以试一试。”马聪明诚恳地说。
“我……”侯成宝犹豫了一下,“这些我也听说了。我不想办‘病退’。”
“为什么?”马聪明看着侯成宝问。
“因为‘病退’回去没有工作。单单把户口迁回去,那以后怎么办?而且,‘病残’,说起来也……所以,我想等身体好了以后,等以后有招工再走。”侯成宝显得沉重地说。
“你这人……真是……只要把户口迁回去,还怕会饿死?我这次来,也是想碰碰运气。只要能回去,管他说什么,就是把我当疯子送回去,我也愿意。”马聪明认真地说。他停了一下,又说:“不过,真的要办也不是那么容易。你自己说有病人家就相信了?还要费很大的劲呢。”
“以后再说吧。”侯成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马聪明也不再多说了。人各有志,如果人家不愿意,你说得再多也白搭。他站了起来:“走,一起到江边洗洗。”说着也把侯成宝拉了起来。
侯成宝站在地上,伸了伸手脚,弯了弯腰身,与马聪明一起走了出去。
“要装电灯了。”接连几天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一不在谈论着这将给山村的夜晚带来光明的大事。县水电站试机成功,标志着山区人民即将告别点油灯的历史,跨入点灯不用油的新时代。尽管离真正用上电还有些时日,因为单单把电线架到村里就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人们依然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有关电的问题,想象着通了电后的情景,展望着有了电以后就能办一些以前连想也不敢想的事:什么用电煮饭啦,用电卵小鸡啦,甚至夏天还可以用电做冰棒吃,等等,等等。似乎只要一有电,什么东西都用得上。当然,人们在津津乐道电的作用的时候,也同时谈论着另一个与电有关的令人有点忧愁的问题,那就是——电线很难买到。
吃过晚饭,游清池独自一人不声不响地走进了张金发的家。这是他算定了的时间,去得早了,张金发也许还没吃饭,因为收工后还要忙些自留地里的事,吃饭总是比较迟一点;去得晚了,说不定又到哪里去了。而这时,肯定在家里。果然,他一进门,就见到刚吃饱饭的张金发正坐在靠墙的凳子上,静静地吸着烟卷,享受着劳累了一天后的片刻安祥。
“清池,来吃饭吧。”张金发见游清池走进来,便客气地打着招呼。
“我吃过了。”游清池说着,在桌子旁的一只凳子上坐了下来。
“那卷支烟。”张金发把放在桌上的烟盒推了过去。
游清池卷了一支烟。叼在嘴上,整个头向桌上的煤油灯凑过去,就着煤油灯的玻璃囱口点烟。火太小,他把捻子拧了一下,火苗一下窜出玻璃囱口,把烟点燃了,而屋里也顿时亮了许多。他重新把捻子拧回去,火苗又小了。
“拧亮点嘛。”张金发说着,把捻子拧了一下,火苗又大了些。尽管灯亮了油也多耗费,可怎么说在昏暗的灯光下与别人讲话总有那么的一点别扭。“过一段时间有电灯就好了。”他有点感慨地说。
“不是说电线已经开始架过来了?不久就要架到我们这大队了?”游清池接过话头,顺着势头谈起来。
“架是架了,可困难还不少。”张金发显得有点忧虑地说。
游清池知道,张金发所说的困难,就是买不到电线。因为电线是一种紧缺的物资,按计划指标分配,而山沟里的农村,从来就没有被列入计划内,因而也就买不到电线,而且,需要量又是较多,那就难上加难了。“什么事那么难?”他明知故问。
“还不是电线。”张金发显得有点无奈,“大队派了好几个人出去,只买回一点点,还差多呢。”
“那再叫人去找找门路?”游清池试探地说。
“叫谁?到哪里去找?能找的关系都找了。”张金发有点心灰地说。
“我这次回去,倒是问了一下,说不定还能解决一些,起码我们生产队要用的能解决。”游清池不紧不慢地说。
“真的?哪里来指标?”张金发瞪大眼睛,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游清池。因为他从来就没听说过游清池有什么亲戚在管物资,可当他看到游清池那坦然的目光,便相信了。“你怎么不早说?”他既兴奋又带有抱怨地说。
“我不是今天刚来嘛。这事我也是昨天才说好的。”游清池扔掉烟头,用脚稍稍用力踏灭,似乎在为即将说的话增加份量。“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舅舅在外地工作,很久没回来。前天刚回来,我把我们这里的情况向他说了,他答应为我解决。
我想,我来这里这么多年了,一直平平淡淡,几次招工、上大学都排不上。所以,我想用这次机会为队里做点贡献。“游清池憋着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他本来想直接说,如果他拿到指标,以后有招工的机会要先考虑一下他,可又觉得这样太露了,像在做生意。尽管他从一开始就把这件事当交易做,可还是尽量说得婉转一些。
“那可太好了,这可真是解决大问题了。”张金发高兴得站起来,“那你明天赶快回去,把事情定下来。对了,你舅舅走了没有?”
“还没走。但后天就要走。”游清池回答说。
“那还来得及。你这回可真是立了大功了。走,去找树根,开张证明让你带回去。这算公差,路费可以报销。”说着,急匆匆地就要走。
游清池依然坐着不动。办这么重要的事,难道仅仅是为了那几块钱的路费?那还不如在家多住几天,这来回的车费不也省下了吗?显然,张金发并没有完全听明白他刚才话里的意思,而那却是关键所在。现在不把问题挑明,那以后可就难说了。
“报销不报销,那是小事情。本来这件事我是不想过问的。来了这么久,你对我是不错的,这点我清楚。可大队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一下,我何苦去做这件事?可又想回来,现在大队正缺指标,我正好有这个机会,丢掉了确也可惜。所以,就算是争取一次表现吧。我舅舅说,在他们那里,如果解决这些东西,就是三个招工指标也换得到。所以我舅舅说,如果以后招工能照顾一下,那所有的电线他都能解决。”
游清池终于摊出了底牌。尽管屋里并不很热,可他却感到手心、额上津津冒汗。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讲,何止是交易,简直就是一场人生的赌博。现在,他把赌注投下去了,可结果呢?他紧张地看着张金发,等待着从张金发嘴里吐出的话。
张金发听着听着,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原来,游清池的舅舅帮助解决指标是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