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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看到耕山队的那些房子了,李卫东的心里不由有点激动起来。白晓梅这时在那里吗?她现在变得怎么样呢?对于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与她见面,她是怎么想的呢?如果她认为自己是有意躲避她,那又如何解释呢?这许许多多的问题,像一串从水里冒起的气泡,还没看清它便已经浮出水面消失了,但新的气泡又在升起,前面的问题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办,后面又有新的念头冒出来。
李卫东已经无暇细想了,因为已经走到那些房子的跟前了。不过,他相信,只要见到白晓梅,这一切一切的问题,都会得到化解的。他见这周围一带空无一人,想必都出去了还没回来,便朝厨房走过去,那里一定有人在。
专职在耕山队烧饭做菜的刘富根,正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因为饭菜都已经煮好了,就等着人们收工回来开饭。他见李卫东进来,觉得有点意外,便站起来,问:“你来干什么?”也许感到这样问过于唐突,忙改口说:“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李卫东毫不介意地走上前。
“真的吃过了?”刘富根不大相信地着李卫东。
“真的。”李卫东肯定地点点头。
“那你喝点水,。”刘富根说完转身就要去拿碗。
“我自己来。”李卫东抢过一步,从桌上拿起一个碗,又从热水瓶里倒出开水。
他见那开水热气腾腾,便去水缸里舀了点冷水掺进碗里,端起来“咕噜咕噜”几下就喝了下去。
“你不是去水电站?”刘富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坐、坐。”他同时向李卫东招呼着。
“嗯。”李卫东把碗放回桌上,“今天回来看看。”
刘富根见李卫东有点心神不定的样子,知道李卫东是来找白晓梅的。因为他们都是同一个生产队来的,这许多微妙的关系,他也是知道的,便说:“你坐会,她很快就回来。”
李卫东正想问一下白晓梅此刻在哪里,被刘富根这么一说,反倒不好再问。尽管心里急着与白晓梅见面,却装着若无其事似地说:“现在很忙吧?”他岔开话题,但仍然站着没坐下。
“还不是一样,这几天正赶着把柑桔苗种下,不然就太迟了,所以天天都很迟才回来。”刘富根回答说。他看了看门外台阶上的阴影,又说:“最多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回来了。”
半个小时的时间并不长,但此刻李卫东却感到等待简直不可忍耐:“我去走走。”
说着转身就要走。
“你要到哪?”刘富根站起来。
李卫东怔了一下,是呀,到哪里呢?他探询地看着刘富根。
“她在后坡。就是你们去年开垦的那里。”刘富根善解人意地说。
去年,为了开垦那片坡地,全大队的壮劳力轮流着来这里干了好长一阵时间,李卫东也来过,那里他再熟悉不过了。“知道了。”他略表感谢地点点头,说完,便走出厨房。
顺着那条小路,绕过一个小山包,远远地就能看到,隔着一条山谷,对面那片赤裸的山坡上,许多人正在那里挖着坑。李卫东想分辨出白晓梅在哪里,但因距离太远,只能看到一个个大约的轮廓,根本无法看清是谁。他不由加快了脚步,眼睛也不停地搜索着。终于,他走近了,也看清了,白晓梅正在小路上面那高高的梯田上,便迫不急待地一层一层往上走,很快来到白晓梅跟前。
“你……你怎么来的?”白晓梅感到心头堵得慌。
“走着来的。难道还能飞过来?”李卫东极力装得轻松和坦然,然而,那起伏的胸脯却分明显示那里面有一颗激烈跳动的心。
白晓梅感到那浑身绷紧的肌肉稍稍地松驰了些。李卫东那略为幽默的话把她心头刚刚涌起的一股哀怨给平抑了下去。自从李卫东去了水电站工地,她到耕山队,她感到两个人的距离在无形中拉开了。而后得知李卫东在工地表现出色,受到领导的重视,更使她感到,总有一天,李卫东会离开这里的,但自己却只能永远留在这山上,如此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她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她隐隐地感到,一堵无形的墙正在她与李卫东之间筑起。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抹掉。尽管她十二万分地不愿这种情况出现,这不是她的意愿,她是多么的希望李卫东能时刻相伴在自己身边。可是,每当看到李卫东那充满痛苦与愤恨的脸,她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深深的自责,是自己把他拖累了。她甚至想过,如果再见到李卫东,就咬紧牙关,给他一个冷面孔。她试图在感情与现实之间进行一次选择,可是,现在所处的境地,难道还能由着自己的意愿去选择吗?这使她的内心痛苦万分,明明是自己深爱着的人,却想着怎样远离他。此刻,李卫东就在面前,那充满深情的眼睛就像燃烧的火焰,一下子就把她那蒙在心头的冰层融化了。她感到眼睛有点湿润,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说什么好?“工地上很忙吗?”她眨了眨眼睛说。
“是很忙。”李卫东脱口而出。可一想,觉得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么久没回来,白晓梅才这么问?而且话里另有所指呢?他忙解释说:“他们给我戴了顶队长的帽子,我现在是欲罢不能。事情很多,老是脱不开身,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久没回来。今天正好有辆手扶拖拉机回公社,我就抽空回来。”
白晓梅静静地听着。她刚才的话原本就没有抱怨李卫东的意思,而李卫东却急急忙忙地加以解释,尽管这种解释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明这么久没回来的原因。不过,话说回来,李卫东这么远地跑来看她,这本身就足以说明,李卫东对她的感情并没有改变。她不由对自己以前所做的种种猜想而感到愧对李卫东,自己怎么老是往坏处想呢?再说,李卫东真的在工地上做出成绩,有朝一日被招工或上大学,不也是她所祈望的吗?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反倒显得平静了。她略停片刻,说:“这些我都知道了。那是你的工作,也是一种机会,你应该也必须做好。至于我这里,倒是没什么,除了出工还是出工,也没有什么好想好做的。所以,如果你那里忙,就不要跑了。”
李卫东听了白晓梅这些充满理解的话,不由感动不已:“不,我会常回来的。
只要有空,我就回来看看。“他真诚地说。
白晓梅感到一股暖流从心里流过,但却说:“你还是安心在那里。这里的事情你不要挂在心上,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但我还是应该常回来的。”李卫东像是自我反省似地说。他犹豫了一下,又说:“你最近有没有回家?听莉莉说,你很少回去?”白晓梅微微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其实,你也应该多回去看看,多走走并没坏处,别老把自己关在山上。再说,你父亲身体还没全好,你也应该常去看他。你说是不是?”李卫东深情地说。
“我……”白晓梅抬头看了李卫东一眼,又低下了头,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李卫东看着白晓梅那欲诉无言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酸。他本想多说一些诸如要勇敢地面对事实,抛弃杂念,以及一些精神上、生活上应该怎样对待等等的大道理。
可这时反觉得自己原先想好的理论已经变得空洞洞的毫无说服力。他感到白晓梅现在最需要并不是这些苍白无力的说教和漫天的承诺,而是需要真诚的理解和实实在在的行动表现。他不再说什么了,走过去把白晓梅的锄头拿来扛在自己的肩头,说:“走吧,先回去吃饭。人家都走了。”
满山坡的梯田里已经看不到其它人,他们都已经饥不可耐地走在那条通向厨房的小路。白晓梅顺从地跟在李卫东后面,也一步步地走上小路。
白哓梅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少次跟在李卫东的后面,以往每次李卫东总能把她带到一个崭新的意境里。此时,前面匆匆走着的李卫东又将把她带到何处呢?难道仅仅是带她回去饱餐一顿?她的脚步慢慢地缓了下来。
李卫东感到背后的脚步在渐渐地疏远,便停下来,回头一看,果然白晓梅正缓缓而行。他等白晓梅走近,说:“走快点吧。”
白晓梅看着李卫东:“干嘛这么急?”她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
“吃饱了我们就回去。”李卫东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回去?”白晓梅不明白李卫东为什么这时叫她回去,她张大眼睛望着李卫东,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
“对。回去。”李卫东肯定地说。
难道家里出了事?也不像呀,不然李卫东早就说了。白晓梅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非得她回去,便说:“前几天我刚回去过,才几天……”
李卫东打断了白晓梅的话:“不是回生产队,是